甯妃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周萍再不識相也能聽明白,“哦,這樣啊。”臉色有些難看,她輕飄飄對對甯妃道。除了林桑青外,淑妃也一直在暗暗留意甯妃這邊的動靜,聽到甯妃的姨母再嫁,且再嫁的男子是平陽府尹金生水,淑妃霎時間來了興緻。“你嫁給金生水了?”起身走到甯妃落座的桌子邊,淑妃一連串問了周萍好幾個問題,“是正室夫人嗎?那金府的夫人田悠然呢?本宮可是聽着金大人和金夫人的愛情故事長大的,他該不會休了田悠然吧?”周萍是以妾室的身份進金府的,她是嫁過一回的寡婦,不能和清白姑娘比,是以她嫁給金生水的時候沒有舉辦任何儀式,隻是收拾收拾細軟住進金府而已。淑妃突然湊過來問她是不是正室夫人,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暗暗在心底翻個白眼,周萍陰陽怪氣道:“休掉她是遲早的事情,年紀一大把了還一天到晚扮柔弱,動不動就說心口疼,這樣的女人留着有什麼用。往後啊,我才是金夫人,不然生水作甚帶我來赴宴。”要不是今兒個場合特殊,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人又是當朝淑妃,依照周萍平日裡的性子,早罵罵咧咧吵嚷開了。淑妃嘲諷地笑上一聲,“呵呵,金夫人?”不屑而輕蔑的眼神在身着華服的周萍身上晃悠兩圈,别有所指道:“金夫人的姻緣花常開不敗,真令人羨慕呢,尤其夫人的身材也不錯,一點看不出曾經生過兩個女兒。”“兩個女兒?”沒聽出來淑妃話裡的深層意思,周萍抓住其中一句話辯解道:“娘娘恐怕是記錯了,臣婦隻生養過一個孩子。”嬌小的身軀中散發出倨傲孤冷的氣息,淑妃低頭整理橙金色宮裝的衣袖,慢悠悠道:“金夫人的記性可能不大好,本宮可還清楚記得呢,去年你逼死了親生女兒,惹得整條街上的民衆頗為不平,聯名将此事捅到官衙去了。你往牢獄裡走過一趟,便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女兒的事情嗎?”見淑妃舊事重提,周萍并沒有表現得太過反常,眼角餘光似是不經意從坐在不遠處的林桑青身上掃過,她吐出一個深埋多年的秘密,“這樣和你說吧,死去的那個孩子是我前夫的女兒,和我可沒有一丁點兒關系。”怕淑妃不理解,她特意解釋了一番,“當年我第一任夫君病死,隻留下我和忘語孤兒寡母,難以維持生計。我帶着忘語從鄉下到城裡來投奔親戚,走到一片荒郊野嶺,正好碰到他們父女倆。我還記得,當時那個孩子病病殃殃的,身上全是傷,我看他們父女倆可憐,這才大發善心與他結為半路夫妻。多年來,我一直把那個孩子視為己出,吃穿用度從未缺過她的,隻是偶爾會讓她搭把手做些事情罷了,算是盡足了後娘的本分。她自己想不開要往死路上走,跟我有勞什子關系?”周萍說的這些事與在座諸人都沒有關系,他們随意聽一聽,聽完便任這些話從耳朵眼裡溜走。林桑青卻驚的灑了抵在唇邊的酒水。娘說的什麼視為己出、未缺吃穿這些虛僞的假話暫時按下不提,她驚的是——她竟然不是娘親生的孩子麼?!她不止一次問過林清遠,也問過周萍,問她是否是他們的親生孩子,爹每次都斬釘截鐵的說“是”,娘也從未否認過,問得多了她便也開始深信不疑。到頭來,她的深信不疑全是一場空。她并未覺得失落,甚至心底隐隐開始慶幸——慶幸周萍不是她的親生母親。酒菜已經上齊,梨奈不用再在禦膳房盯着了,她怕林桑青身邊無人可使,便沒回繁光宮,趕着來绮月台找自家主子。抵達宴飲的大殿中,剛好看到林桑青把酒水灑在身上,梨奈忙不叠把腰間别着的手帕遞給她,“娘娘,您是不是太累了?”神色自然地接過手帕,林桑青竭力維持鎮定,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正常,“哈哈,灑酒可能會傳染,皇上剛灑過,本宮也開始步他的後塵。”她偏頭對坐姿優美的季二小姐道:“二小姐可要小心些,别被本宮傳染了。”季二小姐掩唇微笑,“娘娘說笑了。”宴會已經過了一半,酒菜的滋味都已嘗遍,該聊的天也聊得差不多,這個時候正适合表演歌舞助興。握着柔軟的手帕,林桑青裝作若無其事地坐直身子,擡頭吩咐梨奈道:“梨奈,去把表演助興節目的樂師舞姬們都叫出來吧。”梨奈脆生生應了,轉身去殿外傳等候多時的樂師舞姬們。樂師和舞姬很快進殿,走在最前面的是身穿七彩舞衣的年輕舞姬,樂師們抱着自己的樂器走在後面,他們都低着頭,腳步不疾不徐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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