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嘴角抿了抿。
這女子,腦子倒快,不動聲色地就給蘇頌說了好話。
趙煦暗忖,幾次見姚歡,她都不太有躍躍欲試愛出風頭的意味,但若盯着她問,她倒也能侃侃而談、落落大方,不像那些瞻前顧後的臣子們,須先将自己的利益和退路安置妥貼了,才敢開口進言。
其實她與蘇公,還有那姓邵的郎君,他們倒頗為相似,都是性子還算磊落、遇事有幾分擔當、願意為友人出頭的。
想到此,趙煦心頭那根紮了大半天的刺,似乎稍許磨鈍了幾分。蘇頌與皇後之間,說得重些,是外朝勾連内廷,但若擺回常理,其實也就是個仁厚的老者受故友之托,照拂照拂他的孫女。
趙煦遂轉向蘇頌,軟了口吻道:“蘇公,沈公(指沈括)西去後,國朝上下,最懂水運機關的,便是你了。你雖年邁,此番看來,哪裡閑得下來,一心要替朕的皇城司辦案。你便将這工夫,花去烘焙、研磨大宗胡豆上吧,替朕弄回些遼人的銀子來。”
他又望着曾布:“樞相,你外甥王提舉,朕記得,是蘇子瞻門下?”
曾布對此倒沒什麼戰戰兢兢的。
他曾家和蘇轼、蘇轍素來有交誼,他曾布從未隐瞞過趙煦,甚至還為蘇迨留京求過情。
再說了,官家将他放在樞密院,與首相章惇和次相蔡卞制衡,某種程度上也是看中他與不少元佑臣子的私交甚好。
大宋曆代皇帝的“異論相攪”理論,眼前這位青年天子,也出自趙家正統的教化,豈會放棄這樣精妙的帝王術?
曾布于是颔首道:“小甥王斿少年時,向往蜀學,臣便引薦他去蘇學士處請教。”
趙煦沉吟須臾,看向這屋中最後一個他還未發問的人——邵清。
“朕本想着,今歲殿試或可見到你,不料你倒入了國子學醫科。邵靜波,朕聽姚氏說,胡豆是你幫她弄來的?今後若朝廷正式入舶胡豆,你可不許再做此事。”
邵清在開封住了七八年,熟悉大宋的入舶規矩,一聽就懂天子的意思。
在大宋,譬如,關于香料,海船運送大食等地的香料靠岸後,由廣州、登州等宋廷下轄的市舶司負責抽解、和賣,然後分别送入内香藥庫和榷貨務。
内香藥庫服務于皇室,拿走的是最好的香料。剩餘的香料則全部進入榷貨務,再由榷貨務定價、抽稅後轉手賣給私人商戶。
因此,如果趙煦決定由宋廷出面,對于咖啡生豆進行像香料那樣的官買官賣,邵清自然不可以打着胡人朋友分享随身之物的旗号,給姚歡弄咖啡豆。
否則便是走私。
但邵清,倒是不卑不亢,正色禀道:“官家,因姚娘子煮的這胡豆飲子着實好喝,草民也好奇詢問了番客朋友。這胡豆樹,三年即可長成挂果。若能由海外入舶,改為在大宋廣為種植,自是最好。嶺南荒野,不出糧米,如淮南、東南各路種茶一般,倒是良策。既然如今的茶政已改,胡豆亦可由榷貨法改為通商法。”
姚歡不懂茶葉的具體采摘焙育之法,也不懂茶葉的品鑒,但作為唐宋史愛好者,北宋的茶政,她有基本概念。
邵清所言,指的是朝廷對于茶葉貿易的管制政策,前後不同。仁宗朝以前,南方所産的茶葉,不可以私賣,茶農必須賣給朝廷設在南方的六個榷貨務和十三個山場,朝廷再統一賣給茶商。當時,隻有蜀地曾經可以自由通商、私賣茶葉,但範圍不可超出蜀地。
這個政策,到了仁宗以後,就改了。淮南、江南、福建等盛産茶葉的地區,也可以自由通商賣茶,朝廷抽稅即可。
因此,邵清的意思很簡單,乃是建議趙煦,真到了胡豆能在南方大面積種植、出産的時候,對于胡豆的管理,應也像茶政那樣采用自由通商法,而不是鹽政那樣的官營法。
趙煦将幾人的話都聽了,胸中又敞亮了不少。
他對曾布道:“樞相,這幾日你引蘇公、邵郎君和姚氏去一趟京師榷貨務,與你外甥王斿商議商議河北榷場烘焙、售賣胡豆之事,讓王斿弄明白後,寫個劄子給朕。邊關榷場,都是所在路州的禁軍督監,論來也算和你樞密院沾點邊。若能給朕從遼人口袋裡再弄回些白銀,做了軍饷去打夏人,你這個樞相也算是給朕分憂了。對了,再讓王斿去信問問惠州的蘇學士,彼處的氣候和土質如何。”
曾布俯首稱是。
自己的外甥,以及姚氏,受官家看重,這當然是喜事,“做了軍饷去打夏人”這樣與他的邊事立場相左的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但立在一旁的邵清聽來,趙煦那句“給朕從遼人口袋裡再弄回些白銀”卻仿佛石子兒投湖,蓦地令他驚醒了幾分,繼而惘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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