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斯趕來的時候,賀時卿正在給阮檸物理降溫。
話自然是聽不懂的,但不見得看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躺在床上的女子冒着虛汗,而旁邊的人在不停的拿毛巾給她擦汗水。
萊斯心領神會,跟賀時卿伸出食指中指,做了一個跑的手勢,然後指了指窗外,示意自己出去找人。賀時卿對他點了點頭,然後回過身繼續盯着昏迷不醒的人。
阮檸是天亮沒一會兒發起燒來的,那時候賀時卿剛醒,裝了一肚子話想解釋給旁邊人聽,但是一伸手就發現對方身體滾燙,明顯是發燒了。
昨夜,賀時卿就幫她先清理了身子,雖然說是清理,但依目前的條件,其實就是用毛巾給她擦幹淨,換了身衣服而已。
大概就是這個期間受了點涼,況且賀時卿一時魯莽,忍不住多發洩了幾次,阮檸不發燒才怪。
出發時帶在身上的藥充其量對付普通小感冒,可現在阮檸發燒了,狀況一下子變得棘手起來。
賀時卿給她喂了兩片感冒藥,仍不見好,隻好叫來了萊斯,看能不能幫忙找一下當地的醫生。
失眠一整晚,賀時卿的精神也不太好。如果說昨晚的後怕是暫時的,那麼今天則是來勢洶洶的懊悔,全部擠壓向賀時卿的心窩子裡。特别是阮檸到後面一聲聲求饒似的“喜歡”,牢牢釘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更是讓賀時卿現在像一頭困獸,找不到出口。
阮檸中途有過一小會兒的意識,但是她看上去很累,剛動了下身子就嘶了口氣出來,渾身上下都很痛,轉過頭看到床邊的賀時卿,根本不想理他,偏過頭又閉上了眼,沒一會兒就重新睡了過去。
賀時卿隻好一直坐在床邊,除了換水換毛巾,沒有做别的事。他垂眼看着睡在床上的阮檸,眼睛裡滿是無奈,心裡頭也一片空白,隻有一遍又一遍默念她的名字,仿佛這樣就能把她叫醒,讓她知道自己對她到底有多……束手無策。
昨晚那段不太配合的時間,開始的激烈,結束的慘敗。包養的名義已是名存實亡,賀時卿現在已經沒有什麼退路了,他将自己完全袒露在了阮檸面前,無異于赤身裸體行走在陽光之下,情場上的常勝将軍終于丢盔棄甲,成了别人的俘虜,所有的癡念,所有的狂想,統統終結于昨夜,然後周而複始,他又邁進新一輪的懲罰。
賀時卿一眨不眨地盯着阮檸憔悴蒼白的面頰,突然又很害怕她馬上醒來,他害怕聽到一些答案,雖然這些情緒伴随着他度過了漫長而無知的時光,可是現在情況又不一樣,阮檸已經什麼都知道了,賀時卿覺得自己輸的可能性很大。
這麼想的時候他又有些喪氣,幸好面前的人尚沒有意識,賀時卿才能在猶豫過後,鬥膽握住了她的手,然後放到嘴邊,輕輕吻了一下,他小聲說着,語無倫次,但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阮檸,原諒我,你是喜歡我的,對吧,你是喜歡我的吧……”
“你也喜歡我的......”
萊斯不一會兒就回來了,此時身邊多了一位女人。打扮的很普通,并沒有什麼标志性的白大褂修身,她的皮膚偏白,五官很立體,骨骼也比一般女人要大。第一眼望過去時她面無表情,除了那雙大眼睛很清亮,看得賀時卿一怔。
賀時卿給他們開門,幾個人走進屋,萊斯看到阮檸還睡在床上,于是就跟他身邊的女人指了指。
賀時卿想着反正語言也不通,他也就索性不說話,隻是把道讓出來,讓她趕緊給阮檸看看。
女人果然走了過去,經過剛才賀時卿不離身的照顧,阮檸的汗少了很多,但臉蛋還是紅的。
女人背了一個箱子過來,賀時卿稍微放心了些,正準備站旁邊靜靜等待治病的時候,那女人突然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居然開口用他聽得懂的語言問了一句,“你們從哪裡來的?”
賀時卿睜大了眼,很吃驚,不過很快又回過神來,回答了她:“A國。”
女人聽完後又說:“那邊應該是夏天吧,你們來這邊,吃不消的身體都會遭殃。”
賀時卿頓了下,忍不住心頭的疑惑,誠實地說:“說實話,我以為這邊的人都不太能和外地人交流。”
女人坐在了賀時卿之前坐的位子上,打開帶來的箱子,邊翻找邊說:“嗷,你說得對,但不完全對,我出去過,留學。”
她那箱子裡很亂,賀時卿原以為裡面會是醫用工具和藥瓶之類,但這些東西都沒怎麼看到,反而有很多大包小包用黃紙包起來的東西。
她找了好半天,總算摸到了要找的東西,一支溫度計,然後起身靠近了阮檸。
但是她在接近後身體明顯有一僵,被賀時卿捕捉到了,這一動作,他過了兩秒也反應過來,之後臉瞬間就滾燙了起來。
沒準是看到了阮檸身上的痕迹,那是他昨晚留下的。
不過女人看到後也沒說什麼,她神色如常的坐回位子,又開口道:“你們來這裡,也是想去祈願的嗎?”
她接着又說,“很多人來都是去祈願的,那棵樹快不行了。”
賀時卿沉默了一分鐘,然後才沉着聲回了句,“嗯。”
這時,站在一旁安安靜靜的萊斯突然大叫了一聲,他叽裡呱啦對女人說了些什麼,然後就匆匆離開了。
賀時卿有心無力,他把注意力放回了阮檸身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幾分鐘之後,女人把溫度計從阮檸身上拿出來,看了一眼,說:“38.5,還好,不是特别嚴重。”
她緊接着往阮檸嘴裡塞了一小片東西,試圖讓她含住。又自顧自又開始翻藥箱,這次倒很快就拿出了東西,是一包黃紙裹着的。
賀時卿有些疑惑,脫口而出道,“醫生,我們昨天才到的,她那時候就不太舒服,今天一早上也沒怎麼醒過,精神很不好,你看要不要去輸點液?”
女人瞅了他一眼,眼神隐隐有些複雜,她抿緊嘴,最後還是說道,“精神不好是當然的,生病了還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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