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閑首先看到的,是一個用碎布拼接成的禮物袋,仔細分辨,大概可以猜出這些碎布主要來自保安服、病号服、手帕、窗簾等等。袋子中間用不同顔色組成了一個笑臉圖案,拼接處有很明顯的針線痕迹。袋口用一根紅色編織繩穿好,綁成一個蝴蝶結,手工雖然粗糙,但很有個性。
安閑接過禮物袋,拉開蝴蝶結,将裡面的東西取出來,入手柔軟,定睛一看,是一雙用毛線織成的襪子,大片藍色中夾着一朵火紅的花朵圖案,色彩豔麗,做工細膩,除了不适合給審美正常的人穿外,幾乎挑不出别的毛病。
看着這雙襪子沉默了許久,安閑不确定地問:“你織的?”
“是的。”賀凜連連點頭,期待着望着安閑,“爸爸喜歡嗎?”
“……嗯,不錯。”實在無法想象某人拿着針線縫縫補補的畫面。
“太好了~~”賀凜立刻眉開眼笑,随即又從口袋裡掏出一雙襪子,與安閑手上這雙同款,隻是顔色是紅底藍花,“看,我也一雙,波比說,這是充滿愛的‘父子裝’。”
安閑:“……”
真是傻得……很可愛。
摩挲着手上的襪子,雖然顔色紮眼了一點,但料子倒是不錯,明顯不是外面這個用邊角料拼接的禮物袋可比的。安閑心中奇怪,賀凜身上一分錢也沒有,織襪子的毛線是從哪裡來的?
安閑也沒憋着,想到就問。
賀凜想了想,掰着手指數道:“幫向非整理圖書館,賺了101點;聽波比背詩,賺了30點;做唐納德教授的助手,賺了62點;陪畢猶玩遊戲,賺了15點;幫紅塵化妝拍照,賺了444點……”
安閑笑意盈盈的聽着。
“……我一共賺了2669點,訂購了兩套毛線,花了2888點。”賀凜繼續道,“向非幫我墊了219點,所以我又幫廚師大叔切了兩天的菜,得到220點,還給向非,最後還存了1點。”
聽着聽着,安閑緩緩收斂笑容,心中隐隐生出一種莫名的觸動。以前的他,可以随手送出幾百上千萬。現在的他,為了一雙襪子,任人驅使,竭盡所能。
名利富貴,皆如浮雲,赤子之心,重若千斤。
忘卻前塵的賀凜,安閑确是真心喜愛。
晚上,安閑洗過澡,在賀凜灼灼的注視下,穿上了那雙顔色鮮豔的襪子。
一藍一紅兩雙襪子四隻腳站在一起,滿滿都是喜慶。
賀凜美滋滋地将它們拍下來,存入自己的相冊中,永久珍藏。
第二天,當賀凜醒來,看到腳上那雙紅得辣眼睛的襪子,當即将它們扯下來,随手往地上一扔。
翻身跳下床,不經意瞥見那本打開放在床頭櫃上的相冊,發了一會呆,然後黑着臉将剛才扔掉的襪子撿起來,重新套在腳上。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些舍不得。明明俗得不堪入目,蠢得無可救藥。
洗漱之後,賀凜下樓,找到正在廚房忙碌的安閑,下意識看向她的雙腳,灰藍色的拖鞋中,隐隐可以看到一片刺目的藍。
賀凜臉上蕩起了一個連他自己也沒察覺的開心笑容。
“快過來吃早餐,吃完後,和我一起去溯源。”安閑聽到動靜,頭也沒回地招呼一聲。
“好的,爸爸。”甜膩的聲音歡快的響應着。
最近幾天,病人們陸續被他們的家人領走,剩下的都是已經沒有家人或者被家人抛棄的病人。作為溯源的大家長,安閑也給他們準備了新年禮物。
不過,等安閑來到精神病院時,倒是先被他們驚喜了一把。大門兩邊擺了兩棵裝點喜氣的長青樹,門柱上方挂了兩個自制的獸頭彩燈,除了面目看起來有些猙獰外,獸頭的寓意還是很應景的。
院中的樹上,挂滿了流蘇鈴铛,清風吹過,立刻響起叮叮當當的清音。玻璃窗上,貼着五花八門的剪紙。牆壁上,也被各種抽風的塗鴉給填滿了。
一夜之間,精神病院就像被潑了幾缸染料,然後又被不同品種的牲口橫行肆掠一番,變得面目全非,慘不忍睹,處處充斥着野獸派的狂歡氣氛。
安閑默默為負擔沉重的清潔人員點了一根蠟,随後淡然地接受了這群神經病瘋魔般的慶祝方式。
将病人們召集起來,安閑讓工作人員派發禮物。每份禮物上都有病人的名字,每個病人的禮物不盡相同,是安閑根據他們的性格愛好,精心挑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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