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逸揮揮手将眼前的一片絮狀物趕開,猶豫着邁開腳步向前方走去。
他走了很久很久都沒有看到人影,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他仍舊在往前走。他的目标是遠處一片高聳的黑影,那個輪廓看起來像是一座城市。他從沒試過走得這麼遠,但他沒有停下腳步。反正,這具夢裡的身軀一點重量也沒有,他走起來并不累。
是的,薛逸知道這是一場夢境,而且是一場十分真實的夢境。
過了不知多久,薛逸覺得可能有好幾天,但也可能不過幾小時,他才終于走到了那座城市。城市的建築極為破敗,似乎經曆過一場戰争,到處都是建築的碎片,路面遍布裂紋,路邊胡亂堆着看不出原本樣貌的金屬殘骸。
而且這座城市裡有人在。
他們全部都有一頭或長或短的暗紅色頭發,同樣全身一絲丨不挂,漫無目的地或站或坐,見到薛逸走來,一雙雙漆黑無底的眼睛看向他,目光緊緊鎖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腳步,追着他的身影片刻不離。薛逸被這種目光盯得有些發怵,不禁加快了腳步,向着遠處那座最高的建築走去。
然後他發現那些人跟上了他。
人們一言不發,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他走得快,他們便也加快速度,他走得慢,他們也會放慢速度保持距離。薛逸試圖改變路線來甩掉這群人,卻不想這支隊伍竟越來越龐大。
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隻有腳步踩在地面的響動作為背景音,氣氛越發詭異了起來。
薛逸終于來到城市中心的空地,這是一片連接了十二個路口的廣場,那座高塔就在廣場的中心。
有人從别的入口來到廣場,卻不管距離多遠,都會第一時間将目光落在薛逸身上。然後那些人也向着他走過來,速度不快,但幾乎眨眼之間就到了他的眼前。
薛逸有些緊張地後退了半步,兀地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他倏然回頭,卻見一個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正低頭看着自己。
那人有着一頭如血液般绛紅色的長發,發梢甚至盤在地上。他的瞳仁是幽深的純黑色,黑到分不出瞳孔的邊界。
“吓到了吧?”他幽幽張口,聲音低沉。
薛逸覺得比起夢境,眼前的這個人給他的感覺更恐怖。于是,他又向後退了一步。
那人輕笑一聲:“真是可愛的生靈……不過,你不該來這兒。”
“我……不是故意進來的。”薛逸終于鼓起勇氣說道,聲音很有磁性。聽到這個嗓音,薛逸面色劇變,擡起手摸自己的臉,又将手掌放在眼前細細觀察。
這具身體是他自己的——就是那具雙腿殘疾之後又葬身火海的身軀。
不,不對,既然這身體是自己的,他為什麼還能站着?還能走路?!
紅發男人饒有興緻地歪頭看了薛逸半晌,擡起手指觸了一下他的眉心,笑道:“原來你也不屬于這個世界,倒真是湊巧。”他這樣說着,似乎有些怅然,“聖靈最後的後裔啊……聖朝歌……他的精神體其實已經完全消亡了嗎……”
薛逸有些莫名其妙。
“你好,可愛的生靈。”紅發男人笑道,“我是念聿昕。”
薛逸沒有再開口回答。
這個場景太過詭異,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一場這樣的夢,而面前這個男人帶給自己的感覺又太過毛骨悚然,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與他交換姓名。
念聿昕沉默片刻,歎了口氣,道:“你還是醒來吧。”
話音剛落,薛逸就覺得自己周圍的空間仿佛在向他用力擠壓過來,幾乎要将他的身體壓成一隻小球……然後忽地,他似乎被從一個極小的點中擠壓出去,再次彈回原本該在的空間。
他閉着眼睛,身體的知覺有些緩慢地恢複着。他感到自己正躺在一張還算柔軟溫暖的床上,身體有些沒力氣,但除了之前裸露在真空中的皮膚還有些輕微的灼痛,竟沒有其它任何不适。
這是……獲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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