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去安檢。」高飛喝盡咖啡,站起身。展翔還未從思考中回神,渾渾噩噩跟着站起來,眼神猶自怔怔,他沒看到高飛在這一瞬間臉色驟變,緊接着耳邊響起一聲大喝,「趴下!」一隻強壯的手臂按住他肩頸,将他推進桌子底下。展翔随即聽到「砰」的一聲,似開啟香槟酒瓶的響動,接着一具身子倒下來,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啊……」不知是誰首先尖叫起來,聲音尖厲刺耳,一連串聲響紛至沓來,展翔聽見有人喊警察,有人打電話召救傷車,可他已沒心思去注意,他全副精神集中到前方趴着不動的那人身上,手足并用,爬過去抱進懷裡。「飛哥……飛哥……」展翔用盡全力将高飛翻轉過來,看清他胸前一個小洞,不過小指那樣粗細,鮮血從中汩汩湧出,已染濕半幅衣襟。展翔用手去堵,血止不住,仍不斷冒出來,很快在地上彙成一灘。高飛眼神已經渙散,沒有焦距,但嘴唇翕動,似有話要說。展翔附耳在他唇邊,隻聽他道:「走,飛得遠遠的,别回頭。」語音已低至幾不可聞,但展翔聽懂了,眼淚控制不住,慢慢淌下來。警察醫生相繼趕到現場,将高飛擡走,展翔宛如失卻魂魄,踉跄着跟到救傷車前,但被醫務人員攔下,隻得呆呆站立,不知做何反應。倒是等在外面的司機發現動靜一路尋找過來,拉展翔上車,跟在救傷車後面,駛進醫院。「抱歉,我們已經盡力。」送進手術室不過半小時,醫生出來宣布高飛死訊。展翔木然站立,待遺體推出來,他走上前,拉開覆在高飛頭上的白布。因一槍擊中胸腔動脈,很快失血昏迷,沒有過多疼痛,是以高飛面容平靜,并無痛苦扭曲。江湖債江湖還,有這樣結局是遲早的事,展翔十分清楚,但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他胸口絞痛,窒息得直不起身,俯下來,将頭輕輕擱在高飛胸口,試圖聽取心跳,尋找仍然存活的蛛絲馬迹。「先生,請節哀。」護士在一旁勸慰,展翔不去理會,直到一雙手臂扶住他肩膀,将他拽起。展翔站直,看清來人,嘴唇開合幾下才發出聲,「飛哥死了。」聲音嘶啞低沉。「我知道。」顧華城得到司機通知一路飛馳過來,本還存了一絲僥幸,不料還是見到最不願面對的結局,他看了看死去的兄弟,輕輕拉好白布,讓護士推走,回過頭端詳展翔,見他雙目呆滞紅腫,面容悲戚,伸臂攬進懷裡,緊緊抱住。他倆均失去人生中至重要的朋友,一般的悲傷哀痛,隻得通過相互依靠來安慰彼此。不知過多久,有人在旁邊道,「林先生,打擾一下,我是重案組督察霍耀傑,請你随我去警局講述一下今日事件經過。」展翔退出顧華城懷抱,向一旁出示證件的警員點頭,顧華城一語不發跟在身後。到了警局,展翔将事發之際所見所聞統統道出,當警員問他是否知道兇手動機時,他搖搖頭,「這些有勞警官查證,我希望看到兇手早日伏法。」錄口供花費近兩個小時,顧華城一直等在外間,見展翔出來,迎上去,「今天先回家。」語氣分外輕柔,像是怕稍重一些便要加重展翔心中痛苦。展翔覺得疲累,他已顧不上儀态,靠在顧華城身上,讓他扶進車裡。此時此刻,展翔隻想睡上一覺,但願醒來,發覺不過一場噩夢。展翔睜眼,隻見卧室漆黑一片,身旁一隻小紅點一閃一滅,是有人在吸煙。聽見展翔坐起的聲音,顧華城扭亮台燈,「醒了?」「什麼時候了?」「淩晨四點。」啊,已然睡了十多個小時。展翔發愣,他希望一切不過是夢境,但不可能,那血淋淋一幕不停在眼前回放,告訴他現實的殘酷,不允他逃避。「我給你訂了今天下午往洛杉矶的機票。」顧華城按熄香煙,道:「中午吃過飯,我送你去機場,你還能再睡一會兒。」「不,」展翔拒絕,「我留下來參加飛哥葬禮。」「不行,屍體還放在警局解剖,一時半會兒舉行不了葬禮,你不能久留,這裡太危險。」顧華城從不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說出這樣話來,可知情勢真正危急。展翔嘶聲低吼,「他們殺了飛哥。」「張光彥已經知道阿飛是他殺兄仇人,迫不及待要他的命祭肥仔亡靈,是我太過大意,我應該提醒阿飛小心……」顧華城面色沉郁,陰冷地笑,「不過,血債血償,隻要姓張的弄不死我,這債一定要在他身上讨還。」機場依舊人頭攢動熙來攘往,除卻咖啡廳暫時歇業,絲毫看不出這裡曾經發生兇案的迹象。顧華城極其謹慎,掐好時間抵達,将展翔護在身邊,快速辦好登機手續,送到安檢口前。臨近分手,顧華城還想再叮囑幾句,卻又不知說些什麼,為難之際,電話響起,接通一聽,眼神立刻暗下去。「進去吧。」挂斷電話,顧華城将展翔輕輕一推,看他經過儀器搜身後走遠,身形慢慢不見,放心走開。展翔坐在登機口前等候,腦中卻不斷閃現剛才畫面,顧華城雖喜怒不形于色,但兩人相處多年,方才那一絲微笑變化又豈逃得過他雙眼,展翔心中不安之感越來越甚,漸漸不能控制,令他坐立難安。廣播響起,提醒乘客登機,人流自動排成長隊,展翔夾在人流中向前緩緩移動,輪到他登機時,忽地遲疑,腳步不由停滞,遭到後方乘客不耐地催促。「抱歉。」展翔道歉,閃身走出隊伍。這一刹那,他決定留下,至于日後是否後悔,且留待日後再說。自機場返回顧宅,展翔瞥見院中停放的黑色房車,知道顧華城已經回來,進門去找,然尋遍上下,不見影蹤,隻剩書房未到,展翔推開半掩的房門,亦不見人影,仔細一看,覺整間房似少了些東西,因心緒煩亂,一時想不起來,隻覺怪異。疑惑間,身後響起菲傭驚叫,「林先生,你沒走。」展翔回身,問:「顧先生去了哪裡?」菲傭本已驚慌失措,見到展翔,急急訴說,「剛才一群警察進來帶走顧先生,還從書房搬走電腦和許多文件。林先生,顧先生是否出事?我該怎麼辦?」啊,書房裡可不正是少了這些東西。展翔即刻明白東窗事發,這一頓悟似一桶冰水當頭澆下,令他做聲不得,半晌才穩住心神問,「顧先生被捕的事可通知了劉先生和章先生?」「沒有,我太害怕,一時忘記。」「從現在開始,你照常工作,薪水我如數付給你。但是,記住,」展翔神色凝重,盯住菲傭,「不論誰來問你什麼事,你一個字也不準往外說。」菲傭聽到薪水照發,如吃了定心丸,後面的警告自然一并應承,轉頭去做份内工作。展翔此時已完全鎮定下來,走到客廳撥電話。劉志遠及章平已自其它渠道獲知顧華城被捕消息,正一籌莫展間接到展翔電話,通知二人前往顧宅商議對策。這半年多展翔益受顧華城倚重,獨掌财權,已可與他二人平起平坐,且因身份特殊,顧華城每每對他額外關照,令劉章二人深信,若非香港不承認同性婚姻,展翔恐早成為顧華城正式伴侶,因此上兩人對展翔發号施令并無太多抵觸,且他二人皆非謀略型人才,此時失卻顧華城,青木堂岌岌可危,絕非他倆可以支撐大局,不得不聯合展翔之力,故此一召即來。「誰能告訴我,現在情況究竟糟到什麼地步?」三人在書房坐下,展翔顧不上客套,直接發問。劉章二人對視一眼,由劉志遠出面答疑。「張光彥安排線人向警方告密,說三哥是殺肥仔的主兇,且屬下公司有走私、洗錢嫌疑,警察帶走三哥問話。最要命的是,姓張的手裡有李純元,那雜種向警方提供夜總會财務造假的證據。」展翔沉聲道,「隻是涉嫌殺人而已,警方手裡并無确切證據。至于李純元,至多能夠證明财務報表虛假,了不起定個偷漏稅,算不上重罪,要律師立刻辦理保釋手續,隻憑目前警方掌握的東西,做不到扣人不放,先将三哥弄出來再說。」章平苦笑,「沒有律師。」展翔大驚,「黃啟關呢?」「老黃涉嫌在一起商業案件中有賄賂行為,正在接受廉政公署調查,自顧不暇。」「聘請其他律師。」「張光彥已放出話來,誰敢做三哥的辯護律師就要誰的命,人人自危,沒一個人敢接受我們委托。」劉志遠咬牙,「而且我們也沒錢支付律師費。」這一句話才叫驚人,展翔訝異地張大嘴巴。劉志遠抹一把臉,道,「公司賬戶已被警方凍結,取不出錢,我和阿平用錢從來都從公司賬上拿,自己手頭沒有儲備。即便有律師肯接這個案子,收費也必定不菲,不會讓我們先欠着。」展翔沉思片刻,緩緩道:「找律師的事我來想辦法,我們再想一想,還有些什麼要做的,可以幫到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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