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她冷漠,其實她面寒心熱。譬如在外灘看見警察打人,忍不住氣塞胸膛,一氣之下,想去做官,或者做主席夫人,給那警察兩個耳刮子。又譬如,作家柯靈當年被日本滬南憲兵隊關押在&ldo;貝公館&rdo;裡。貝公館坐落在貝當路上,是美國學堂舊址,原來是雪白的建築,碧綠的糙地,純淨得像天堂。對門是莊嚴肅穆的國際教堂,紫醬色的斜屋頂,牆上爬滿長春藤,幽雅安靜,是情侶散步的好地方。日本人選了這麼一處來做現世地獄,叫人兩相對比更是忍不住毛骨悚然,從骨子裡透出陣陣陰風。柯靈雖僥幸沒有受武士道精神的洗禮‐‐嚴刑拷打,卻聽夠了被害者受刑時那種錐心刺骨的号叫聲,體察了伍子胥過文昭關一夜白頭的焦灼無奈,心神俱損。隔了不久他被釋放,有&ldo;剛從死亡線上脫險,對那個環境感覺特别靈敏,覺得人世真是美好&rdo;的感悟。回到家裡,知道愛玲曾在他蒙難時去探問,自是感動不已,&ldo;當即用文言複了她一個短箋,寥寥數行,在記憶裡是我最好的作品之一。原因是平常寫作,很難有這種激動的心情。&rdo;常言道:&ldo;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rdo;愛玲偏偏是你富貴我不沾你,你受難我亦不怕去看你,可見其仁俠重情。患難不相忘,亦不避嫌棄,那真是無可言說的知己之恩。彼時柯靈雖沒有明言,但用文言複信可見其慎重。名士之風悠然可見,其感激之情,也不可言喻。我讀《今生今世》,胡蘭成也寫到這一段:&ldo;愛玲與外界少往來,惟一次有個朋友被日本憲兵隊逮捕,愛玲因《傾城之戀》改編舞台劇上演,曾得他奔走,由我陪同去慰問過他家裡,随後我還與日本憲兵說了,要他們可釋放則釋放。&rdo;事情并不希奇。隻是讀了柯靈的文章才知道,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當年救他的就是愛玲。原來她隻是兀自做了,完全沒有張揚。時隔四十年才知救命之人,柯靈于是&ldo;産生了難分難解的複雜情緒。但是對張愛玲的好心,我隻有加倍的感激。&rdo;古人遭難蒙人搭救隻是一句&ldo;救命之恩,沒齒難忘&rdo;。柯靈想必也是這樣的感覺。施恩不望報正是中國的俠義。愛玲是俠女。她是天生的貴族,亦是真正的貴族。紅塵冷漠湮滅不了她溫熱善良的心,世間曾有愛玲,是我們的幸!她本就是妙玉。雖然到頭來仍是&ldo;紅塵肮髒違心願&rdo;,到底沒有&ldo;太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rdo;的慨歎。愛玲比之妙玉是幸運的,因她活在我們的時代。到底是女子她說&ldo;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rdo;,寫得恢弘大氣。她說:&ldo;就是再沒有心肝的女子說起她&lso;去年的那件織錦緞夾袍&rso;的時候,也是一往情深的。&rdo;寫得情緻纏綿。她說:&ldo;從前的人吃力地過了一輩子,所作所為,漸漸蒙上了灰塵,子孫晾衣服時又把灰塵給抖了下來,在金色的太陽裡飛舞着,回憶這東西要是有氣味的話,那就是樟腦的香甜和穩妥,像記得分明的快樂,甜而怅惘,忘卻了憂愁。&rdo;寫得黯淡幽怨。我自從看了一幅愛玲儲衣室的照片,滿滿當當的華服,現在看來都不過時,深為驚訝羨慕。讀到有段時間愛玲每天提着個小菜籃自己去買菜,我也不覺得她是清苦的,那蘇麗珍不也是天天拿着保溫桶去買雲吞嗎?清貧散淡有時也是一種情調。娴靜優雅的愛玲會在陽光濃烈的日子裡,擺弄拾掇着自己的旗袍、前清夾襖和日本花布。陽光那樣細碎地灑在她臉上。她微眯着眼,笑着,淺淺滿足地笑着。樹上的葉子閃着金翠的光,她看了一會兒,幽幽地歎息着。旗袍是她的至愛,直到去世,她依舊穿着一件赭紅色的旗袍。也是這件赭紅色的旗袍使她的辭世顯得不那麼凄涼‐‐這個女人自始至終是亮烈的。我想來想去,想不出一個女人能像她一般愛戀着旗袍華服。這樣的知根知底,一不小心,成了病态。愛玲說:&ldo;我既不是美女,又沒有什麼特點,不靠這些招搖,怎麼引得起别人注意?&rdo;類似這樣的話她也曾經對弟弟說過:&ldo;一個人假使沒有什麼特長,最好是做得特别,可以引人注意。我認為與其做一個平庸的人過一輩子清閑生活,終其身,默默無聞,不如做一個特别的人做點特别的事,大家都曉得有這麼一個人,不管他人是好是壞,但名氣總歸有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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