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摳出幾粒塞進三奶奶嘴裡,這才往自己嘴裡送。
三奶奶嚼着嚼着,渾濁的眼淚流下來了。
她蠕動着嘴唇說:“甜,真甜……奶奶還不知道石榴這麼甜。”
我看着她小心問:“三奶奶,您咋了?”
三奶奶用幹枯的手擦擦自己的眼淚,看着我緩緩地說:“閨女啊,奶奶活這七十年了,頭一回有人給我喂東西吃呀。”
“啊這……”我難以置信。
我媽說我幾個月會拿勺子自己舀粥吃了,就把第一勺粥送到媽媽嘴裡,爸爸還吃醋說我就知道疼媽媽。
三奶奶養了那麼多孩子,竟然沒一個給她喂過吃的。難道不孝,是骨子裡的?
我又往她嘴裡送了幾顆石榴籽,說:“奶奶,我再喂你一口,你就不哭了吧?”
三奶奶破涕為笑,說:“奶奶不吃了,你吃吧,奶奶老了,吃太多涼的拉肚子。”
“哦,那不給奶奶吃了,我自己都吃光。”我撒嬌說。
三奶奶正色說:“可不能兩個都吃光,吃一個那一個拿回家明個再吃。”
我乖巧地說:“嗯,我聽奶奶的。”
我蓦然想起,那兩個害她兒子的吸血鬼就在我們村的機房裡被我養着,我心裡頓時有些不舒服。
我張口問:“奶奶,您恨害死您兒子的……兇手嗎?”
三奶奶擡頭看我一眼。
她那渾濁的眼神裡我看不出内容。
她長歎一口氣,說:“人各有命,那是他倆的命。”
我低頭說:“三奶奶,您能想開就好,我也放心了。按說死者為大,我不該說兩個叔的壞話,但是我還是想說句實話,他倆活着真沒啥意思,對誰都沒意思。”
三奶奶懂我的“意思”是啥意思,就是對家庭對社會都沒用,反而有害。
她沉默許久點了點頭,說:“閨女,奶奶承認你說得對,奶奶老糊塗了一輩子,臨了看清楚了一回。”
忽然,三奶奶盯着我問了一句:“你叔不是被人害死的,那東西是你們抓住的吧?”
我猛地一愣:三奶奶都知道了。
三奶奶垂下頭說:“奶奶不傻,奶奶一眼看出他倆不是被人殺死的,是被髒東西吸幹了血而死,那幾天死的人都是。這髒東西公家是治不了的,得你這個開堂口的請仙家去抓。奶奶想問問,那髒東西你們弄死了沒?”
我一時不知道該咋回答了。但是想想,為了讓老人安心,我還是撒謊吧。我就說:“奶奶,我們既然抓到了,還能留着它們嗎,已經把它給滅了,它再也害不了人了。”
三奶奶擦擦幹幹的眼睛,幽幽地說:“那就好,那就好。”
從三奶奶家出來,我心裡亂糟糟的,我覺得不殺那兩個吸血鬼對不起三奶奶。可是為了龍太子,真還不能殺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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