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們從震驚中回過神,面面相觑,内心無不駭然。
與其說駭然于蘇晏憑借一道聖旨,就幾乎成了陝西的無冕之王,倒不如說是對于聖上如此偏愛信重一名新進的黃毛小子,竟賦予他前所未有的權限,而感到不可思議。
随之而來的,還有洶湧的諸般情緒——反感、不服、輕蔑、嫉恨,以及因這位少年禦史的相貌,而生出的對君臣關系極為不堪的揣測。
想歸想,面上卻是半分不敢流露出來,低頭齊聲答:“陛下聖明。”
蘇晏嗤笑一聲,“我知道你們一個個的心裡在想什麼,無非就是不服氣。無妨,我隻要我所下的指令被不折不扣地執行,至于你們服不服,我不在乎。”
“起身吧,諸位大人。”他把聖旨揣進懷裡,慢慢踱過一行行绯紅青綠的禽獸補子,“你們可以不服我。覺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的,也盡可以在背地裡嚼我的舌根,我身邊雖有錦衣衛,但不會把精力浪費在刺探你們的陰私上。唯獨一點我絕對不允許的,那就是抗命不遵,或是陽奉陰違。”
蘇晏嗓音清澈,聲量不大,顯得不緊不慢,語調張弛有度,配合着他的腳步,仿佛每一下都踩在衆人的心弦上。他的聲線與容貌仍有着一股少年氣,卻在兩世靈魂的加持下逐漸褪去青澀,開始展露被權力蘊養出的威嚴氣度。
衆官員互相窺探彼此的臉色,似乎在尋找着新壓力下的同盟,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
一名六旬文官仗着年長,率先開口:“蘇禦史年紀輕輕,未免太過仗勢逼人,須知水滿——”
“——若是哪位大人欺我年少,”蘇晏不留情面地打斷了他的話,“隻當新官上任三把火,想着潑一盆冷水就好了;或者以為我色厲内荏,以為在背地裡聯手抵制,便能叫我無人可用、令下難行,那麼不妨聽聽号稱‘鐵血禦史’的陸安杲陸大人的下場。”
蘇晏在嚴城雪面前停下腳步,笑道:“嚴寺卿消息靈通,可知陸大人如今怎樣了?”
嚴城雪面色鐵青,心裡極度不願給蘇晏遞火點鞭,成為對方敲打官員的助力。
但蘇晏盯着他不放,似乎不讨到滿意的回答就不走了,他隻得咬牙道:“陸安杲被蘇禦史革職削籍,哪裡還擔得起‘大人’二字,如今刑部正追究他殘殺生民之罪。”
蘇晏點點頭,“大人們莫要學他。把不服放在心裡就好了,别做強項刺兒頭,當心槍打出頭鳥。
“兩點忠告送給你們:第一,既然口稱‘陛下聖明’,就要相信聖明的陛下,相信他用人的眼光。
“第二,好好回憶一下,你們當官的初衷是為了什麼。自認是為國為民的,那麼對我的政令若有異議,可以前來商讨辯駁,駁倒了我,聽你的亦無妨。若是為權為錢,那就趕緊閉嘴做事,至少還能保住頭上那頂烏紗帽。”
在衆官員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中,蘇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撫掌道:“在場的諸位,應該有太仆寺與苑馬寺的官員吧,來來,都舉個手。”
在他的掃視下,人群中慢慢舉起了七八隻手。
靈州清水營本不是太仆寺與苑馬寺的官署所在。但因近年來最大的馬市開張在即,涉及的有司甚廣,不僅兩寺,更有茶馬司、鹽課提舉司等等。朝廷頗為重視,故而這些司署的頭頭腦腦們不得不提前奔赴清水營,親自坐鎮調度。
嚴城雪身為太仆寺卿,覺得舉手有損形象,陰着臉不動。
而苑馬寺卿李融舉得最快。他腆着便便大腹,飽滿的大圓臉上笑容可掬,轉頭檢查完屬下是否都舉手了,又招呼嚴城雪:“嚴大人怎麼不舉手?哎呀快舉起來,别賭氣了。聖旨裡說得清清楚楚,我等俱聽蘇禦史約束委用。不從蘇禦史之令,就是不相信陛下的聖明,就是疑君,這可是大罪!”
這是故意斷章取義,用誅心之語給我下套呢!蘇晏暗嘁一聲“笑面虎”,沒搭他的話茬,繼續說道:“提前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準備奏請陛下,為太仆寺、苑馬寺,及下轄各監、苑的官吏,增撥俸祿、提升地位。
“對,簡單說來,就是兩寺将全面升級加薪。”
在場衆人全都愣住了。
很快的,兩寺官員面上湧起喜色。
士大夫重内輕外,風氣由來已久,本來外官就普遍低了京官一頭。再加上太仆寺、苑馬寺無權,其他衙門皆輕慢之,績習日久,兩寺也漸漸變成遷人谪官之地。朝中盡把那些考評低下的、得罪了上官的、有非議的官員,掃垃圾似的往兩寺調補,于是他們就更不受待見。
就連嚴城雪和李融兩位寺卿,按說官職為從三品,隻略低正三品的布政使、按察使一頭。可實際上,布政使司與按察使司作為實權衙門,一個管行政、财政,一個管吏治、司法,牛氣得很,就連兩司中的低階小吏,都敢給嚴李二人臉色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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