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晏打量他的同時,默默猜測對方身份:遼王?衛王?不像。這人身上的确有種貴氣,但是将門之氣,而非來自宗室。看容貌也不像北漠人……他究竟是誰,又與豫王密謀什麼?
豫王面沉如水,似乎很是惱火卻強壓着不發作,雙手抱臂往牆面一靠,擺明了不想配合。
蘇晏也沒指望他配合,甚至從進屋到現在,都刻意不向豫王臉上看一眼。
方才所撿的紙頁上的寥寥數字浮現在腦海:“可解大同燃眉之急”,蘇晏瞥見那人隐隐露出手腕與頸側的刀痕箭瘢,心中豁然開朗,肅然拱手道:“閣下可是大同總兵李大人?”
那人再三端詳蘇晏,卻一時把不準他的身份,便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豫王。
豫王惱火歸惱火,仍是微微颔首,表示不速之客是友非敵,那人方才緩和了臉色,抱拳道:“在下李子仰,不知閣下身份,為何突然破壁闖入?”
蘇晏知道自己大概率誤解了豫王,不免帶了點自嘲的讪笑:“在下蘇清河,久仰李将軍大名。”
李子仰先是一怔,繼而失聲道:“蘇——閣老?”
蘇晏擺手:“業已挂冠,不必再以閣老稱。”
但他沒想到的是,李子仰見到他,倒比他見到了這位史冊上的名将更激動些,連連說道:“即便不在朝,蘇閣老一身才華與功績,也擔得起‘國相’之稱,将來必定名留青史。”
蘇晏感到一種玄之又玄的意味:親眼看着曆史的自己,未來也将成為别人眼中的曆史。如此說來,誰還不是書中人呢?
他感慨地笑道:“是我冒昧失禮了。也是豫王殿下行事鬼鬼祟祟,又涉及練兵、鑄火器等重要軍務,我不得不多留個心眼。”
豫王:你自己誤會,怪我咯?
李子仰聞言露出愧色,無奈道:“蘇相謹慎是對的,此間之事的确是下官違背了朝廷法度,論罪當誅。”
蘇晏示意荊紅追把翻倒的桌椅擺好,請李子仰重新落座,聽他細細道來:
北漠騎兵壓境,大同邊防壓力驟增,軍鎮兵力不足,下屬的五百多個邊堡又各自為營,李子仰有心練舊募新,卻分身乏術,隻能委托豫王幫他訓練各衛所的邊軍,好讓他們戰陣娴熟,以免被敵方逐一擊破。
至于這批火铳,也是他委托豫王鍛鑄的。他出錢,掏的是軍費;豫王出力,借的是趙世臻提供的技術。
“朝廷下撥的火器不夠用?”蘇晏問。
李子仰搖頭道:“是沒法用!那些‘工部造’的火器,動不動就走火、炸膛,即便能用的,也遠不如天工院的火器制作精良、技術先進。”
“朝廷為何不批量生産天工院的新式火铳,發放至各衛所軍隊?”蘇晏不禁皺眉。難道他離京之後,一片欣欣向榮景象的天工院有了什麼變故不成?
李子仰似乎知道些内幕,但難以啟齒,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聲不吭的豫王。
豫王沉着臉走過來,往蘇晏身邊一坐,說道:“因為利益!你在内閣主事時,作為你親手創立的天工院,說是格物學院,其實更接近一個獨立的官署,自成體系、聖恩濃厚,各部自然不敢怠慢。你離京之後,新帝忙于處理内憂外患,無暇多關注天工院,便有不少人打起了它的主意——
“戶部嫌它燒錢,工部嫌它搶生意——從火器的原料采購、加工鑄造到分配各地,其中有多少的生意可做?就連本該受惠最大的兵部,也因為無人負責對接、培訓兵士如何使用新式火器,而抱着因循守舊的心态,認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按照我的預計,天工院支撐不了多久。它太新了,猶如蹒跚學步的嬰兒,失去父母的扶持,要麼夭折,要麼被蠶食鲸吞。”
蘇晏聽了心裡一陣難受,人走茶涼的道理他懂,但卻無法接受滿腔心血即将付諸東流的結局。
他以為遠離政治旋渦,就遠離了陰謀與争鬥;遠離執着于私情的朱賀霖,就遠離了煩惱與矛盾。但與此同時,他也遠離了這個國家朝廷的主事權與話語權。
此刻他再次深刻意識到,無論在朝中想做成什麼事,推動什麼變革,都是以大權在握作為前提的。曾經景隆帝給了他足夠的權力與權限,将統治者的意志凝結成他手中的尚方寶劍,所以一切的鼎弊革新才能順利推進,卓有成效。
同樣的,若是沒有了他的奇思妙想與高屋建瓴,哪怕君主有心變革,也無人能接手具體實施。
君與臣,不僅是名義上上下尊卑的關系那麼簡單,更是互相制約、互相成就。
而他離棄了朱賀霖的那一日,也同樣離棄了自己的理想抱負,與實現這份理想抱負的最重要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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