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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姐兒隻如三魂去了六魄，腿腳軟綿綿的無力，身上卻滿面紅暈，手都在發顫，胸中一口氣提不上來，滿心滿眼都是這個人，他竟也記着她，還對她笑。蓉姐兒忽的擡手把一雙眼睛遮住，到底舍不得，又把扇子偏一偏，露出一隻眼睛來，見徐禮還盯過來，一下子打開了心竅，原來不懂的那些事，這一瞬全懂了。回去坐在台前，蓉姐兒抱了弟弟，任他抓着胸前金鎖片玩，隻木呆呆的不說話，秀娘隻當她燈謎沒猜出來，心裡頭不快，也不說什麼。雁姐兒卻如失了魂一般，石家兩個姐妹不好叫她獨個坐着沒人說話，遞了話頭過來，她卻偏偏不接，癡癡隻想着那個笑，旁的全看不見，連席上的聲音都聽不到耳中去。石家兩個姑娘是定了親的人，到相看那一面，男女都打過照面，不是那等盲婚啞嫁，隻聽媒人說合，一個扯扯另一個，使了個眼色，石婵更大一些，心裡&ldo;咯噔&rdo;一下，她們倆是訂了親的，當着各家夫人的面最要緊的便是莊重，不曾往前頭去玩，看雁姐兒這模樣，别是讓人看見了，說上話了罷。兩個有了這番猜測，回去便說給母親聽，石大夫人原就不喜這個上門親戚，女兒這裡才說完了，那邊兒子院裡就有小厮來報，說少爺自回了家便沒怎麼用過飯，日日隻坐着發怔。訂了親的女兒跟未長成的兒子，自然是兒子更要緊些，石大夫人再一細問，那小厮說的話吞吞吐吐：&ldo;哥兒回來，問了好幾聲，姚家姑娘。&rdo;石大夫人一口氣堵在胸中差點兒吐出不來，在家嚴防死守，不意到了外頭出了這樣的事，她身上染了風寒，八月十四那日不曾去小姑子家中，也算得是在眼皮子底下，竟敢弄這個鬼。但凡天下母親自家的孩兒總是好的，壞的全是别家孩子，她氣得拍了桌子便要去雁姐兒院裡，還是奶嬷嬷一把拉住了：&ldo;太太可不能去，這是打老太太的臉呢，先探問探問，許沒這些個事兒。&rdo;&ldo;老三什麼樣兒我不知道，從我肚皮裡爬出來就沒心沒肺，長大這樣大，何曾看見他吃不下飯去，這事便是沒有十分，也有七八分了。&rdo;石大夫人白着一張臉，這個瘟神請來了便送不走，不說養到出門，及笄前定是送不走了，兒子還沒定親，這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若真鬧了出來，難道真叫兒子娶個甚都沒有的孤女！她恨恨捶了兩下桌：&ldo;把老三給我看緊了，一有什麼都來報給我知道。&rdo;說着又咬牙，早知道便不相看，早早定下來，原來她倒是瞧中了一個，莊家的姐兒，想着兩家走動說合一番，還沒個影兒，後頭王家捐了官，她便又覺着蓉姐兒不錯，雖年歲小些，等一年又沒甚個差别。誰想到兒子竟糊塗了，叫個孤女迷了眼，是個母親便容不下這等事，想到小院裡隻有雁姐兒跟她随身帶來的丫頭婆子一處，立時撥了兩個小丫頭過去，說是為着照顧她，實則是看緊了她，不許她的腿邁出後院去。這邊蓉姐兒到了家，摸了那隻陽江風筝不放手，細細的竹骨，纏得緊緊的麻繩，她在秀娘眼裡就是個空長個子沒長心肝的傻妞，也不疑有它，隻聽她說怕茂哥兒一把抓破了，便給挂到她日常寫字畫畫的地方。說她明白了，回頭一想又糊塗起來，統共也沒見過那人幾回，怎麼就……越想越癡，咬了指甲在被窩裡打滾，玉娘還隻當蓉姐兒是小娃，看她燥的睡不着覺，日日給她炖桂花水去燥。甜水是喝了，可還一樣睡不着，竟還發起夢來，夢見那個人隔着花窗對她笑，第二日起來在紙上扒拉了天，她這幾日茶不思飯不想的，秀娘也覺着不對，去了屋裡拿她那畫紙一看，差點兒沒樂出來，什麼花啊果啊鳥呀都無。竟是一扇石雕的花窗，吳家院子裡成套的琴棋書畫。趕情是喜歡人家的園子，轉頭就跟玉娘談笑：&ldo;也不知道她甚個時候才長心眼子。&rdo;又是笑又是歎，比那起子早七早八就懂事的姑娘來，還是自家姐兒這樣好，不cao心。玉娘也跟着笑：&ldo;說她不懂，不定哪一日就開了竅呢，這事兒，急不來。&rdo;有一個急有一個不急，還有一個不知如何是好的，徐小郎送的那隻風筝連丫頭都瞞不過去，哪裡能瞞得了她的眼，想是真個上了心，可這個姐兒也太小了些。徐禮是小月裡生的，便是按月份算也要十八了，王家的姐兒才多大，剛過了十二生日，還是虛的，等到她及笄，禮哥兒都要二十二了，這年級那成婚早的，孩子都能滿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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