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朱氏早也瞥見了外人在,也垂首行了禮。高建見她果然美貌,放在桐縣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哪裡有半分鬼怪的模樣,不由稱贊:“新娘子果然名不虛傳……”朱氏面上微紅,頭垂的更低了。高建回頭看向阿弦,想要得她一句贊同,誰知卻見阿弦不知何時居然側退了一步,立在走廊的柱子旁邊,低着頭像是個沒看見朱氏的模樣。黃老爺因不解訣竅,見她連看也不看,更加着急,幾乎要催她一催,又不敢多嘴,便隻向着高建使眼色。殊不知高建一看阿弦這個模樣,那心裡便咯噔一聲。高建咽了口唾沫,對黃老爺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兒……”拉拉阿弦,快走了十幾步離開那些人,一直來到走廊盡頭台階處,才問:“怎麼了,難道說果然……”情不自禁又看一眼朱氏,卻見明明好一張花容月貌,當真難以想象阿弦看見了什麼。阿弦嘴唇動了動,卻無法出聲,眼前所見,是口中飄出的氣息,化作屢屢白霧。因地氣轉暖,這已經不是呵氣成霧的時候了,之所以會如此,隻有一個原因。如鲠在喉,阿弦卻無法回答。先前黃夫人陪着朱氏走過來之時,别人看着是四個人,在阿弦所見,卻是四人一鬼。就在朱氏的身側,緊緊地綴着一道影子。是個女鬼。像是才從地裡爬出來一樣,身上的衣裙破爛變色,多處沾泥帶血,長發似秋天的細草般枯凋,雙手垂在腰側,十指白骨嶙峋,臉上青腫帶傷,早看不出本來容顔。阿弦雖下定決心要為了那一百兩銀子掙一把,但畢竟才除下眼罩不久,又天生心裡忌憚這些東西,乍一看女鬼如此可怖的容貌,便不由又如鴕鳥般畏懼地低下頭。高建不見她回答,又問道:“到底是有沒有呢?”阿弦又呼一口氣,那白霧在眼前更濃了,她閉了閉雙眼,道:“有。”有。而且近在咫尺。阿弦擡眼,慢慢轉頭看向身側。她雖然竭力不去看那女鬼,卻不知為何,女鬼竟自動跟着她過來了。此刻,無風自動的枯發幾乎要飄到阿弦的臉上,因靠的近,看的越發清楚了,青中泛白的面色,眉角卻是紫黑高腫,臉頰到下颌一道長長地傷口,鮮血結痂變黑。她的身上散發一股陰寒入骨的冰冷氣息,阿弦冷的幾乎發抖。“咕咚”,是高建咽了口唾沫。他順着阿弦的目光看向旁側,卻隻見一片虛空。虛空後面,是如熱鍋上螞蟻般的黃老爺,跟夫人正竊竊商議着什麼。高建茫然問道:“居然真的有那阿物,那然後……然後該怎麼辦?”他來之前迫不及待,此刻卻有些慌神,手按着刀柄,目光胡亂逡巡,卻終究看不見什麼影像。畢竟這不是普通的尋人,而是驅鬼,他們又非道士巫師,并不知其中套路。正在高建手足無措的時候,忽地聽見阿弦輕聲問道:“是你作弄黃家公子?”高建本能地“啊”了聲,繼而醒悟,阿弦并不是向自己問話。高建瞪向阿弦:“你、你是在跟’那個’說話?”阿弦不理他,隻看着旁側。女鬼仍舊森森然看着她,并不回答。阿弦繃着心弦,又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做?”高建仗着自己看不見,便硬着頭皮道:“不錯,問清楚,然後讓、讓它走。”女鬼仍是無聲,阿弦握了握雙拳:“人鬼殊途,你又何必攪得人家家宅不甯,我勸你還是趁早離開,不要在……”還未說完,女鬼忽然尖叫起來,猛地合身往前撲來。阿弦汗毛倒豎,來不及閃避,就覺着一股陰風撲面,吹得鬓邊發絲刷地飛起。與此同時,廊上許多瓦片紛紛墜落,向着她兜頭砸下!高建正在左顧右盼,見勢不妙,急忙撲上來擋住。“嘩啦啦!”有數片瓦打在高建的背上,疼的他慘叫起來。阿弦被高建護着,知道他受了傷,心裡竟升起一股怒意,猛擡頭厲聲道:“還不住手!”右眼裡的紅很快聚了起來,加上她滿面怒色,原本明亮和善的眼睛忽地變得有些兇煞。那女鬼一見,身形閃爍,消失眼前。雖然黃老爺夫婦看不見那鬼魂,但是廊上的瓦片無緣無故如雪似的飛落砸人,兩人卻是看在眼裡,頓時吓得兩個擠在一起,戰戰兢兢,半天不敢動彈。阿弦見那鬼已經消失,便将高建一扶,查看他傷的如何。高建顧不上叫疼,隻問道:“鬼呢?”阿弦道:“不見了。”特意擡頭看了一眼朱氏,卻見新婦跟小丫頭們擠在一起,也半是恐懼半是吃驚地看着這裡。但那鬼卻不在她身邊了。阿弦的心仍舊怦怦亂跳,警惕四看。正要扶着高建進走廊裡,遠遠地聽見有人叫道:“爹,娘……”衆人回頭看時,卻見院門處站着的正是黃公子黃侪。黃公子往此處跑了十數步,忽然緊緊地盯着黃氏夫婦身後,雙眼中透出驚豔之色。黃老爺跟夫人對視一眼,還在驚魂未定,黃侪已經上台階走了進來,但眼睛卻不看别人,隻盯着新娘子看,遲疑問道:“這位……難道就是……”黃老爺驚道:“侪兒,這就是你才過門的兒媳婦,怎麼,你……能看見她了?”黃侪也是一臉又驚又喜,下死勁兒把新娘子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笑說:“原來果然是我娘子,真是失禮了。”朱氏原本滿面惶惑懵懂,見黃侪忽然認出自己,并未發瘋,而且口齒伶俐彬彬有禮,臉上不由浮出一抹绯紅。刹那就如雨過天晴。不管是大夫,術士還是巫娘,這半個多月來如走馬燈似的過來,卻都無效,如今十八子一進府,半個時辰不到,公子立刻就認得自己的新娘了,可見能耐非凡。且黃公子看新娘子生得這樣貌美可人,哪裡還肯說什麼悔婚和離的話,隻恨不得撇下衆人,立刻回去洞房。朱氏畢竟是嫁了過來,先前是夫君不認,所以無可奈何,如今見恢複正常,且人物果然不錯,自然也是嫁雞從雞,嫁狗随狗。兩個人雖未洞房,卻俨然已是郎情妾意。黃老爺心服口服,五體投地。先前雖聽聞十八子大名,但今兒見了,卻見這少年面嫩的如個孩子一般,且生得清靈秀美,渾然沒有個半點兒神通的模樣,心頭還犯猜疑,誰知道卻是看走了眼。當即樂不可支,立刻命人準備豐盛酒席,要宴請高建跟阿弦。高建背上的傷也無大礙,隻是被瓦片打出了幾道淤青而已。他做夢也想不到事情如此順利,一時渾身舒泰,那點傷便着實不算什麼了。趁着黃老爺張羅的當兒,高建拉着阿弦問:“你把那鬼趕走了?”阿弦也不明白,搖頭道:“我也并沒做什麼,她就不見了。”高建道:“是個什麼樣兒的鬼?”阿弦回想那女鬼的樣子,難以啟齒,黃老爺已經張羅請他們入席,又叫黃侪過來敬酒陪謝。黃老爺去了心病,立刻叫底下端了托盤出來,裡頭盛着明晃晃地一百兩銀子,道:“今日高兄跟十八子是救了我全家性命了,這點小小薄禮,還請收下。”高建見了銀子,背上的傷頓時自動痊愈:“黃老爺真是豪爽!”黃老爺又親自斟酒來敬兩人,黃侪也一掃先前躁動積郁之意,滿面春風,跟着寒暄了幾句,便借故離開了。高建看着他猴急的背影,笑道:“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看樣子令公子去了積穢,要把先前沒得的春宵一刻補回來呀,恭喜黃老爺了。”黃老爺哈哈大笑,因見阿弦在旁坐着不語,便道:“對了,有句話不知道當問不當問,十八子……是看見了什麼?又是怎麼才讓犬子恢複正常的?”阿弦看見了什麼自然知道,隻是不便跟他詳說而已。至于法子……可知她也一片茫然。高建卻明白她的心意,忙舉杯來岔開了。阿弦看他意氣洋洋,又瞥一眼旁邊的銀子,果然是明晃晃的一百兩銀子,唾手可得。如果老朱頭看了,應該會無話可說了吧……那個人也終于可以安穩留下了。一念至此,略覺寬慰。正要舉杯喝一口壓壓驚,目光轉動,卻見廳門處,一道影子伶仃垂手站着。阿弦端酒的手停在半空,凝視着那道方才消失的影子,終于将酒杯放下,起身往外。身後高建正忙着跟黃老爺推杯換盞,并未留心。阿弦自走到廳邊,同廳外的女鬼面面相觑。終于,阿弦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枯發之中的那隻眼睛裡慢慢地流出血淚來,女鬼并不答話,隻忽然探手,猛地将半是枯骨的手插進了阿弦的胸口!就像是尖銳冰冷的冰棱刺入,阿弦悶哼一聲,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輕顫。雙眸睜大,右眼之中赤色流轉,同時,更有無數影像在裡頭閃現!——她終于知道了,這女鬼在此盤桓的理由。黃府内宅,新婦朱氏的房中。黃侪因終于不再“鬼遮眼”,又惦記着新娘子的美貌動人之處,因此一席酒還沒吃完,就按捺不住春心蠢動,急急跑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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