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吓了一跳,不知從哪裡來了一股力氣,讓她猛地坐了起身。誰知不起身則罷,才起身,就發現身上的衣裳居然也都換了。此刻她穿着一件很大很寬的月白色道袍,并未系腰帶,松松垮垮,看着有幾分眼熟。阿弦探臂,看看手腕上的傷痕,又揪了揪胸前衣襟,忽然雙手按在胸前摸了兩把,一時忍不住叫出聲來。正在心驚肉跳,動作不雅……就聽得很輕的一聲咳嗽從前方傳來。阿弦猛然擡頭,燈光朦胧中,看見崔晔站在門口,手中端着一個青釉湯碗。“阿叔?”阿弦驚疑之中,猛然看見崔晔出現,莫名地有些心安。崔晔挑唇,隻靜靜看着她,也不靠近。阿弦總算發現了自己的手還在那奇怪的地方,當即慌忙放手,又飛快拉起被子遮到肩頭處。但是就在她不由自主叫出“阿叔”的這一刻,心底忽然掠過好些雜亂荒謬的場景跟聲響。阿弦偷偷地摸摸額頭上,無意中卻又發現頭發竟然是濕的。那邊崔晔終于走了進來,舉手在她額頭上摸了一把,輕聲道:“把這碗湯喝了。”阿弦看看他的人,又看那碗湯,口中發澀:“阿叔,發生什麼事了,我怎麼會在這裡?”“你……不記得了嗎?”崔晔不動聲色問道,“從沛王殿下府中出來,發生了何事?”阿弦目光直了直,終于想起來,那隻蹦跳引路的小猴子,以及……忽然攔路挑釁的幾個人。阿弦驚怒交加:“有幾個壞人設計我,他們……”“他們怎麼樣?”“他們打不過我,好像撒了什麼藥粉出來。”阿弦越說越是小聲,驚心,“後來發生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說到最後一句,心怦然亂跳,恐懼不期而至。“阿叔……我怎麼在這兒?”阿弦仰頭看着崔晔,伸手握住他的衣袖。崔晔這才微微一笑道:“沒事,你這不是好端端的麼?來,先喝了這碗湯再說話。”他的笑容天生有一種撫慰人心的功效,勝過萬語千言。阿弦乖乖接過湯水,心不在焉喝了半碗才想起來問:“有些苦,是什麼湯?”“是……安神的。”崔晔回答。橫豎他給的不會是什麼壞的,阿弦皺着眉頭,索性一氣兒喝光,又舉起袖子擦了擦嘴。幹淨的袖口上頓時多了幾滴水漬,阿弦愣了愣:“這是阿叔的衣裳?”崔晔将碗接了過去:“是。”“為什麼、為什麼我穿了你的衣裳?”阿弦又心虛起來,被子底下的雙腿也有些麻酥酥的。“才醒過來,就忙着問東問西,先歇會兒再說話就是了。”崔晔起身,把碗放回旁邊的桌上。阿弦趁着他轉身的當兒,忙掀起被子往底下看了眼,燭光朦胧,雙腿又有些麻了,不知道到底怎麼樣,忙又探手進去摸了一把……頓時心都涼了。崔晔回身,正看見阿弦緊緊地壓着被子一角,一臉心懷鬼胎。他不再靠前,隻在桌邊緩緩落座,若有所思地問道:“怎麼了?”阿弦道:“誰、誰給我換衣裳,為什麼換了?”崔晔看了她一會兒,不語垂眸。阿弦心焦之際,忽然發現他的唇角似乎有傷,正要定睛細看,崔晔已微微轉頭避開了她的眼神。“你……當真半點兒都不記得了?”他問。阿弦屏住呼吸,片刻問道:“那些人……所用的藥粉十分厲害,而且,好像……”“怎麼樣?”那些零碎模糊的片段又在腦中無序地跳閃出來。當初在桐縣的時候,跟千紅樓有些教導,知道青樓裡有一種專門調教不聽話的姑娘的藥。阿弦毛骨悚然,縮了縮肩頭,身上發冷:“我……”她眼角微紅,終于咬牙道:“我是不是被他們給……”“不許胡說。”不等她說完,崔晔打斷了她的話。阿弦擡頭看他,崔晔對上她寫着恐懼的眼神,終于仍起身走到榻前。他看着眼前的人,雙臂動了動,似是想抱住她,卻仍是克制地垂落。崔晔溫聲道:“你放心,是康伯及時發現了不妥,将你救了回來的。”“康伯?”阿弦忍不住叫了起來,忽然想起當時耳畔聽見的那一聲輕哼,“原來……那真的是康伯。”崔晔撫過她的額頭:“是啊,小傻子,這下可還擔心什麼?”“那、那為什麼我的衣裳都換了?”崔晔咳嗽了聲:“那是因為……你的衣裳上也沾了藥粉,所以才給你換了。”“是誰……換的?”“我叫一名牢靠的丫頭幫忙。”阿弦長長地松了口氣。崔晔道:“怎麼了?你好像很擔心……是在擔心我給你換的麼?”阿弦讪笑道:“我隻是不想麻煩了阿叔而已。”“這種麻煩,我還是樂意效勞的。”阿弦笑道:“我才不要呢。”說到這裡低頭又看一眼,原來阿弦方才醒來發現自己的裹胸不見了,沒有了裹胸,就仿佛沒有了屏障似的,無端心慌。她忙又将被子拉高了些。崔晔輕輕一哼,漫不經心瞟了她一眼。阿弦因放下心頭大石,轉憂為喜:“之前我還求阿叔别讓康伯跟着我了,隻因我覺着很大材小用,并不是嫌棄他老人家,沒想到這次卻救了命了。”忽然又恨恨道:“其實我能對付那些人,但是他們的手段太卑劣了。”崔晔将嘴角的話都壓下,掏出帕子為她擦拭仍有些濕潤的頭發:“是,知道你能幹。”他一笑之際,唇角的傷格外明顯,且看着還是新傷。雖并不怎地嚴重,但因這地方顯眼,因此叫人無法忽視。阿弦道:“阿叔怎麼受傷了?”崔晔恍惚:“什麼?”阿弦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又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唇邊:“這裡……”崔晔舉手在唇上一攏,看着她笑道:“不妨事,是被一隻小貓兒給……抓傷了。”更上一層樓兩人說話間,外頭更鼓聲響。阿弦朦胧聽了聽,竟是子時三刻,阿弦驚道:“今晚上我沒有回去,姐姐一定放心不下。”崔晔笑道:“如何還操心這個,我早派人去告知她了。”阿弦知道他辦事妥當,向來滴水不漏,總不會叫人失望。放心之餘:“姐姐本來就很惦記這件事,我今晚上還不回去,她不知又要怎麼猜了。”崔晔道:“惦記的哪件事?”阿弦拉拉衣裳,不語。“原來,”崔晔故意又道:“你這樣怕人猜,所以先前連日都不理我。”阿弦聽到這裡,才忙擡頭道:“我不是因為這個不理阿叔。”“那就是承認了有不理我了?”崔晔挑眉。阿弦語塞,繼而低頭讷讷道:“我不是不理,隻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阿叔而已。”崔晔問道:“那麼,要是我一早就跟你坦白知道你的身世,你會對我好一些嗎?”阿弦搖頭:“我不知道。”夜深人寂,這院内的仆人也早睡了,隻要兩人不說話,裡外便顯得異常寂靜。崔晔先前進來的時候已經将門關了,這會兒面面相對,雖沉默相對,心情各有不同,但難得如此甯靜安谧地相處,滋味非常。爐火溫暖如春,龍涎香細細,燭影搖晃,羅帳款擺,面對的又是心上念念之人,豈不叫人黯然銷魂。百轉千回,阿弦問道:“今天在沛王府裡,阿叔為何要那樣說……是因為,怕我說出真相來麼?”“嗯,”崔晔道:“一則是阻止你說出真相,二來,這樣做也出自我的心意。”對上她的目光,崔晔道:“上次你匆匆跑去吏部,是不是就要對我說沛王殿下對你……有意之事?我早就猜到幾分了,殿下這人性情淳和,但又有些天生的執拗,隻要他暗中認定的,絕不會輕易放棄,所以除了你的身世那個原因之外,隻有這樣做才是最有用的。”阿弦黯然道:“但願如此,其實我知道,就算是我告訴殿下真相,他也未必會相信……我隻是不想看他傷心,所以……”“你總是這樣為人着想,”崔晔輕聲一歎,“可惜卻差點因此害了自己。”阿弦楞道:“怎麼這樣說?”崔晔道:“你可知今日引你入圈套,對你下毒手的幕後指使是誰?”因中了迷藥後神智昏沉,阿弦對事情發生的記憶一片混亂,竭力想了片刻:“我雖不知是誰,但是那小猴子原本是在沛王府裡的,阿叔又這樣說,難道是跟殿下有關?”她也算是腦筋轉動甚快,隻不過想到跟李賢有關,未免又難過而已。崔晔冷道:“是他的那個戶奴所為。”阿弦睜大雙眼:“是趙道生?”崔晔道:“不錯,康伯趕到的時候,他跑的快些自去了,康伯又着急帶你走,便隻殺了……那些行兇之人。”“意圖不軌”四個字臨出口,又生生換成了“行兇”,隻是怕阿弦多心不安。“我知道了,”阿弦失望且惱怒,道:“大概是因為那天在集市上我削了他的顔面,後來又跟殿下說要殿下遠離此人,他大概不知從哪裡知曉,所以記恨在心,不然隻因集市上的口角,不至于如深仇大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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