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澈就笑:&ldo;那便有勞老丈您了。&rdo;&ldo;不麻煩!不麻煩!&rdo;東家一叠聲擺手,趕緊着人去準備了,四人被引到一間雅室裡,四張桌案正好圍成正方形,中間還擺了個三足鼎爐,邊上一面牆壁都打通了,直接挂上竹簾,外頭種的是桂花,正值開花時節,桂香透過竹簾飄了進來,連于蒙都贊歎不已,還說東家偏心:&ldo;上回我們來這兒吃飯,可沒有什麼竹簾桂花啊!&rdo;宋暝睨他一眼:&ldo;使君為民除害,你又幫人家做了什麼?&rdo;于蒙張了張口,半點說不出來,還扭過頭向徐澈告狀:&ldo;使君,您瞧瞧他,成天就知道埋汰我!&rdo;徐澈失笑,他知道于蒙看着大大咧咧,實則粗中有細,大事上絕不糊塗,甚至還帶了幾分狡猾,譬如邵州府兵,于蒙至今便牢牢抓着不肯松手,之前徐澈要對付沈南呂時,他也始終不肯援手。不過徐澈和顧香生也無意将他撂到一邊,對比邵州其他官員,于蒙宋暝兩人已經算是很有原則底線的了,起碼徐澈派人私下調查之後,發現他們在任期間,并未與沈氏勾結,甚至也沒有收受過不該收的錢财。任人唯賢沒有錯,但人都有缺點,如果僅僅從德行上挑剔,卻忽略了能力,這種人也隻會折騰百姓。顧香生看着中間那個鼎爐,卻有些好奇:&ldo;那是用來作甚的,烤魚嗎?&rdo;宋暝笑道:&ldo;确切地說,是用來烤魚皮的。從新鮮的草魚身上起了魚皮,那不能光是一層皮,底下得帶着薄薄一層肉的,那便是草魚身上最嫩的部分,然後放在爐上炙烤,不多不少,要剛剛好的火候,這就得考究功夫了,末了撒上椒鹽和孜然,魚皮烤得脆了,底下的肉還是嫩嫩的,滋味是極好的!&rdo;早上起得早,隻用了一碗小米粥,中午又吃了一頓齋菜,肚子裡一點油水都沒有,此時聽了他的描述,顧香生覺得自己應該能吃下一大盤,于蒙也嚷嚷起來:&ldo;你别光是說啊,這麼說頂個屁用,我都餓慘了,被你說得越來越餓!&rdo;他這話剛說完,飯莊東家便親自帶着夥計端了數個盤子進來。&ldo;使君,于都尉,宋兵掾,這位娘子,這邊做好了兩道菜,幾位先吃着,烤魚皮要待會兒才能好,隻不知諸位想在這兒現烤,還是小人烤好了再送上來?&rdo;宋暝道:&ldo;我們有事要談,你便烤好了再送上來罷。&rdo;那東家笑應一聲,将菜肴酒飲一一擺好,又給他們斟上酒,便領着夥計退下了。宋暝介紹道:&ldo;這是青梅酒,飯莊自己釀的。&rdo;顧香生舉杯啜了一口,酸酸甜甜,又因拿出來前是放在井水裡的,入口清涼,一直沁到了心間,陪着魚宴吃,的确再好不過,既能開胃,又能解腥膩。上來的兩道菜,一道半江瑟瑟半江紅,其實就是酸甜炸魚球,将幾種魚的魚肉去刺搗爛,經過反複摔打,使得魚肉越發粘嫩,再捏作丸子,裹上面米分下鍋油炸,裝盤時淋上酸甜的醬汁。還有一道是清蒸桂花魚,看起來簡單,但魚的挑選,蒸魚的火候,無一不考究,這樣做出來的清蒸桂花魚,才是獨一無二的桂花魚。醬汁沒有淋上去,是另外盛出四個小碗,每人一個,裡頭應該是醬油,約莫還有别的什麼獨家秘方,顧香生卻看不出來了,魚也被事先分成四份,魚頭和魚尾自然給了徐澈,這是有講究的,顧香生夾了一筷子桂花魚,蘸了醬汁送入口中,頓時覺得那魚肉嫩得甚至都來不及細細咀嚼,便幾乎要化在唇齒之間,再配上一口青梅酒,那真是神仙也不換的生活了。稍微填了一下肚子,覺得說話也有力氣了,徐澈便拾起先前的話題,開玩笑道:&ldo;你方才所說的&lso;文&rso;,指的究竟是什麼?這關子賣得也夠久了,我們都被吊了一路的胃口!&rdo;顧香生也不是有意賣關子,當時大家下山走了一路,都氣喘籲籲,誰也沒有多餘的空閑開口。&ldo;使天下文人齊聚于此,令邵州成為文宗荟萃之地。&rdo;此話一出,其餘三人都吃了一驚,不是因為這句話,而是因為話裡的氣魄。邵州地處偏遠,就算不是苦寒之地,跟文風鼎盛也搭不上邊,每年縣學府學出的優秀士子并不多,放眼南平也算是倒數幾号的,現在顧香生居然罔顧現狀,說出這樣的話來,簡直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氣比天大了!總算還給她幾分面子,宋暝忍住沒笑出聲:&ldo;敢問焦先生何出此言?&rdo;顧香生落落大方:&ldo;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此事毫無可能,而且聽起來很可笑,試想眼下又非太平盛世,武力在手才是要緊的,何必非将那些酸腐文人弄到這裡來,到時候一不能守城,二也不能抵糧食,簡直一無是處。&rdo;于蒙:&ldo;不錯,我一聽見那些人成天之乎者也就犯惡心,别說邵州他們看不上眼,使君又不是……&rdo;他看了徐澈一眼,把造反兩個字給吞了進去:&ldo;咳咳,又不是想要那啥,就算費心将他們弄來這裡又有何用?那些人來了之後隻會在旁邊指指點點,成天吟風弄月的,看了就酸倒牙!&rdo;顧香生:&ldo;文風鼎盛,自來有好處,也有壞處。壞處方才于都尉也說了,空談誤國,自古讀書人,大多喜歡空談,但也有好的,旁的不說,像使君、宋兵掾這樣的讀書人,卓有風骨,即便對着沈南呂也不肯屈服妥協,這樣的名士,多多益善,對邵州,對使君,皆是百利而無一害。&rdo;宋暝腦子轉得快,隐約明白了她的想法:&ldo;先生之意,是我們打從現在便要開始謀劃,為邵州增加些砝碼?&rdo;&ldo;不錯,宋兵掾這話說得好,比我說的直白易懂。&rdo;顧香生抿唇一笑。&ldo;雖說刺史三年一任,但邵州這地方,自來便不被認為是好差事,等沈氏風波一過,使君隻怕還要留在邵州三年又三年,将來的事情誰也說不好,但如今主弱臣強,外戚秉政,危而不安,咱們不能不為長遠計,給邵州增加籌碼,其實也是為我們自己增加籌碼。&rdo;亂世之中,文人命如草芥,這話是沒錯的。因為大家都信奉用拳頭說話,嘴皮子吹上了天也沒什麼用。但一張嘴皮子沒用,十張嘴皮子沒用,那一萬,十萬張嘴皮子呢?古人雲: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便是意識到言論的重要性,不管亂世盛世,輿論都是能派得上用場的,可惜徐澈現在的文名還不算很大,假若是文名滿天下,朝廷想要處置他,也得斟酌再三了,又假設将來南平被滅,像徐澈這樣的名士,稍微正常一點的新君,也不會将他趕盡殺絕,而會聘為新朝臣子,這就是名聲的力量。武力強大是立身之本,發展商業是如虎添翼,這兩者缺一不可,邵州離南平京城遠,這是一個短處,卻又是個長處,離得遠就不易引人注目,他們可以悶聲發大财,再加上沈南呂的事情,估計幾年内也沒有人敢來這塊地方自找不痛快了。萬一南平亂起來,邵州又足夠強大,那他們就可以據此為地盤發展自身,這是顧香生為徐澈準備的稱頌宣傳,屆時就算徐澈成不了一代文豪,也能成一代名臣,但凡明主遇上這樣的人才,肯定就舍不得下殺手,譬如魏征之于唐太宗,前者曾是太子李建成的屬官,最後卻投了唐太宗,成就千古名聲。所以顧香生才想出這麼個辦法。于蒙還聽得有點糊塗,宋暝卻已經明白了。先前還在心裡取笑她不知所謂,如今徹底弄明白對方的意思,宋暝卻忽然有些心頭一亮的感覺。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在亂世自然沒什麼用處,但也并非一無是處,還要看怎麼用。要是照顧香生這麼說,倒很有些聖人所講&ldo;一張一弛,文武之道&rdo;的意味了。徐澈也明白了,明白顧香生為自己謀劃的一片苦心,更是心生感念。宋暝是個心寬的,當即便起身朝顧香生拱手:&ldo;先前不知先生所想,還不以為然,如今一看,丢臉的卻是我自個兒。&rdo;正好夥計端着菜進來,見他這番作态,唬了一跳,站住不動了。顧香生撲哧一笑。宋暝這才讪讪坐下,于蒙摸不着頭腦:&ldo;我說你們這是在打什麼啞謎呢?&rdo;徐澈道:&ldo;既是要興文事,總該做些什麼罷,依你們看,開個書院,聘請名師過來講學如何,又或者廣邀名士,再辦一場文會?&rdo;宋暝照顧徐澈的面子,笑了笑沒有吱聲,顧香生卻實話實說:&ldo;辦書院固然不錯,但若是想揚名,起碼也得等載之後,裡頭的學生有了出息,說不定書院的名頭才能打響,至于文會,隻怕真正的名士不屑來,來的淨是沽名釣譽之徒,反倒失了初衷,淪為笑柄了。&rdo;徐澈摸摸鼻子,也不生氣:&ldo;那你們有何高見?&rdo;宋暝笑道:&ldo;我倒是有個主意,隻是做起來頗費工夫,權當抛磚引玉罷。&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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