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了馬,王夫南亦跟着下馬。兩人沿河道而行,王夫南開口問:“除土地緊缺的原因外,還有何理由令你動了這念頭?”“漕運。”王夫南聞言不語,他大約能猜到許稷心中盤算。許稷與早年的一位名臣作風極像,不論在哪裡為官,不論是升官還是貶職,總願以一雙手為百姓造更多福祉。得父母官如此,此乃百姓之幸,卻也透着局限。他沉默不語,許稷遂問:“大帥認為可行性有多少?”王夫南停住步子,遠眺道:“你想将高密北鄉之水導出,需人工開挖河道,必然要動用民力。我不懷疑你用民力的本事,依你之前的治績看,你或許能将民力用得很好,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任期不過三年,再多也不會超過四年。而開挖河道不是小工程,耗時自然不會短,或許工程還未結束,你就已離開了高密。你走之後呢?倘若下任能力不夠或幹脆不作為,這就會是個爛攤子,且會比原先更糟糕。”他句句戳中許稷所擔憂的部分。有時很想放開手腳大幹一場,可需顧及的事卻太多太多。“太平年間不懼工事,但如今并不太平。”王夫南繼續往前走,“往外看,西戎邊患一直都在;西南邊也蠢蠢欲動,且擾邊行徑較之西戎更為惡劣;往内看,北方藩鎮眼下是平息下來了,但隻要财權、兵權、政權都還在節帥手中,便始終是隐患;南方藩鎮看着溫順,實際上隻要朝廷一松手,兼并也在所難免。”最怕到頭來強藩并弱藩,舉國混戰。他言聲平淡,面色卻不如先前那般輕松。有些話都是不願與同僚說的,但他願與許稷說,這信任來的莫名其妙,但格外理所應當:“按說天下暫安,理應休養生息彌補這些年來的長久巨耗,但朝中已複起奢靡之勢,對地方的盤剝隻會變本加厲。你到高密之前也該知道,許多地方雜稅多得驚人,惹怒百姓,後果會很不堪。”王夫南說着俯身撿起一塊石頭擲進水泊之中,轉開話題:“既然水多,就用水之利不好嗎?”他說着看向她,眸光明亮。許稷微蹙眉,轉頭看向這廣闊水域,若有所思。濕地湖泊,自然也有可用之處。行了将近一天,日薄西山,兩人皆是饑腸辘辘。許稷拿來千纓準備的食盒,尋了草地坐下來開吃。而王夫南也在對面坐下來,瞥了一眼她的食盒,沒有說話。千纓替她準備得十分周到,其中用心是一眼即可辨的。許稷很節制地吃着,也不說要分給他。早上她看他吃,眼下則輪到他看她吃,好像十分公平。但她吃了一半便不再動筷子,食盒推給王夫南:“十七郎要吃嗎?”王夫南接過來,将剩下一半吃完。千纓若知道了恐又想殺了他吧,他收拾食盒時不禁想。因實在太晚不便折回,許稷便打算宿在城北館驿。可到了館驿一問,卻說隻剩下一間空房。那夥計見他二人猶豫,便道:“二位官人宿一間不好嗎?還省錢嘞!總不至于一個宿客房一個宿柴房吧!”最終許稷開口說:“宿一間。”“好嘞!”夥計拎着鑰匙就帶他二人去,點了燈,并熱情送上洗漱溫水,道了些“祝君好眠”等話,很識趣地退了出去。兩人都困極,隻因昨晚幾乎都沒有睡。因是許稷付的房費,故許稷理所應當睡床,而另一人則隻好委屈睡地上。許稷簡單洗了個腳便窩進床裡睡覺,王夫南則鋪開蔺草席,吹滅了燈台。先是一片黢黑,待适應這黑暗,便隐約可看見黑暗中的人與物。王夫南坐于蔺草席上,能看到許稷側睡的背影。他很困了,但睡不着。多年未考慮過男女情事,如今一發不可收拾,卻又不得不忍耐克制。他可以将心全給她,但她未必會接受。她有自己要走的路,且隻要她還想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她與他,就沒有可能朝夕相伴。他甚至明白她與千纓之間的互相依賴,若她以官員身份繼續活下去,千纓就會以宦門夫人的身份伴她終生。千纓對她來說,或許是相伴一生的親人,而他對她來說,恐怕隻是秋晨之露。☆、四零争财權館驿客房外的走廊裡有人來回走動,也有人輕聲細語說話,襯得這夜更安靜。王夫南盤腿而坐,實在坐不住便悄悄起身出了門。他前腳剛走,許稷便睜開了眼。分明很困了,卻如何也睡不着,不由輾轉歎氣,起身剝了一塊饴糖吃。大約是來自家中的熟悉味道令人心安,吃完這塊饴糖,她覺得好多了,便再次躺下睡覺。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何處風景如畫+番外 古代貴圈+番外 盛寵如意 搬空候府後,帶着全家去逃荒 逢青+番外 神醫毒妃飒翻天 摘星3+番外 夜旅人 卻綠 傾然自喜+番外 采紅+番外 摘星2+番外 贅婿之大周道祖 爺的提瓦特征途 帶着開心農場,穿七零嫁軍官 荊山之玉 團寵福女,我帶全村去緻富 兩袖清風探花郎+番外 絆橙 昏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