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婷見我沒痛快答應便爽快地說:“哦,不方便嗎?那算了。”但初見我時眼裡那雀躍的光明顯地暗淡了下去。
“不,不是不想讓你去,是親戚們今天在我家吃飯,剛走,屋裡還沒收拾,挺亂的……”我着急地解釋,但似乎越解釋越證明她不能在我家過夜。
“沒事,沒事的。要是明天如果我媽還沒回來,我再去你家住。”藝婷笑嘻嘻地反過來安慰我,這讓我内心更愧疚了。
“那……你……今晚到哪睡呢?”我猶豫地問,看看她,又看看已走到我們身旁的四眼。
“到他朋友家去。”藝婷看看身邊的四眼,回答得很痛快,沒有絲毫遮掩。
我卻疑心她是真的會去四眼朋友家,還是去四眼家卻告訴我去他朋友家。我擔心她的安全,也擔心因我無法做主,把她推向了她不願意的選擇。我痛恨我無法做自己家的主,但事實又的确如此。我無法提出更好的方案,但又不想眼看着她跟着包廂裡的那幫男人而去,糾結道:“去他朋友家……好嗎?方便嗎?要不……還是……”
“沒事,方便的。他的朋友跟我也很熟的!”她笑着安慰我,并摟着我轉身離開包廂:“就這事,沒别的,你回吧!”。我又猶豫磨叽了半天,“去我家”三個字卻始終未能說出口。
回到家,姐夫們的牌局已經散場,爸媽在收拾屋子,我也馬上加入打掃的隊伍。媽媽不斷抱怨着侄子侄女把糖和飯粒粘得拖鞋和地上到處都是,難清幹淨,繼而又念叨批判起小侄子手腳不幹淨來,說好幾個親戚都這麼說。聽風就是雨的力量是強大的,想起他下午在客廳的矮櫃前鬼鬼祟祟,又聯想起前幾年過年時家裡丢錢的事,媽媽和我同時下意識打開客廳矮櫃的抽屜,清點裡面的零錢。清點結束,一分沒少。媽媽提着的心放下了,我卻感到羞愧無比。親戚們之間就是這樣相互猜忌的嗎?這點信任都沒有嗎?可信任是先天會存在的嗎?血緣能成為無條件信任的基石嗎?那種懷疑卻是下意識的!毫無安全感的我不隻懷疑小侄子偷錢,骨子裡我懷疑一切!即使被自己曾驗證過的事那也隻代表驗證當時的狀态,不代表永久。我隻能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來安撫自己,讓毫無信任的懷疑合理化。
等媽媽抱怨逐漸平息,我說起藝婷一個人沒帶家裡鑰匙,打算讓她到我們家裡來住,媽媽不耐煩道:“怎麼那麼沒眼力見呢?屋裡這一大堆事呢,亂七八糟的,怎麼叫别人來住啊?!”
聽到媽媽的回答,我真慶幸在“不夜天”沒腦子一熱答應藝婷,但心裡還有些放不下,繼續跟媽媽商量:“可她去朋友家住,那個朋友是個男生……怕也還是有些不太方便吧……”
“你管人家方不方便?!别人的事你少管!”
這句話代表着沒得商量,對話結束,可我還是有些不甘心,為明天她能來争取道:“那明天呢?要是她媽明天還沒回來,她能來住吧?”
“明天再說吧,萬一她媽回來了呢?”這句沒直接拒絕,看來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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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啊年,年年歲歲無聊相似,歲歲年年矛盾不同。
生活不應該是多樣化的嗎?都二十一世紀了,在諸多人眼裡,女性生活幸福的“唯一”指标仍是“結婚生子”,并為其确定了嚴格的時間進度,以此為尺,衡量别人的人生,對别人的生活指指點點。對女性進行此類輿論施壓最為厲害的往往是有過此類經曆的女性群體。女性對女性的權利傾軋反而比男性更變本加厲,直擊痛點。不是“Girlshelpgirls”嗎?年長的人由于認知局限,有此想法可以理解,日記裡的我竟也無知無覺,以逃避的方式遠離輿論旋渦。
可生活,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
目睹茜堂姐年年被催婚催生,我想繞開這個環節。若幹年後,工作後的某個假期,我主動帶男朋友回家見了家長。當年過年的“審判”對象便從茜堂姐換成了我。同樣的房間、同樣的環境、同樣一群人,對話卻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事實證明我還是太簡單幼稚了。
大姑媽依舊語重心長:“我的幺姑娘欸!你還小,你現在就帶男朋友回來太早了哇,再過兩年吧!”其他姑媽姐姐們也幫腔說我年紀小,早了些,你茜堂姐都還沒結婚等等。
可彼時的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束縛在“套子”裡的我,笑着應對:“你們誤會了!我帶他見家裡人是想告訴大家我現在畢業了,有穩定的工作、有男朋友,大家不用為我操心了。我又沒說馬上要結婚?早點見面,早點相互熟悉,不比要結婚了才和家裡人認識好嗎?”
一直躲在幕後的媽媽直截了當甩出撒手锏:“說實話,不管什麼時候結婚,我不同意!他這個人我看不上!彎腰駝背站都站不直,穿的衣服跟腌菜一樣皺皺巴巴,袖子上還破了個洞,就沒有件好衣服了?說話做事一點魄力都沒有,窩窩囊囊的,哪有點男人樣?!”
媽媽的話戳痛了我,多年來的壓抑、否定、打擊,情緒積壓,讓我第一次當着衆人反駁、頂撞她:“你就見過他一次,對他能有多少了解?就因為不了解,我才讓你們早認識、多接觸,你就這麼抵觸?!你總喜歡以貌取人,他正好是不在乎穿衣打扮的人,但他在乎我!他在廚房做菜,我去幫忙,他會跟我說‘歇着,去玩吧!’從不讓我幫忙;我生病發燒,他會給我買藥、做冰糖炖梨,幫我洗衣服;在路上,他永遠走在靠車行的一側,把我讓在離車遠的路裡面。而這種細節他從來沒說過,等我自己意識到以後,才發現他一直在這麼做。有一次大半夜在宿舍,我把洗眼鏡的洗滌劑當眼藥水滴在眼睛裡了,趕緊用大量清水沖洗後還有點疼,我自己都打算再觀察觀察或用水再沖沖算了,給他打電話閑聊,他卻跑來找我堅持帶我去醫院挂急診。還有我在澡堂子洗澡暈倒的那次,事後緩過來給他打電話當笑話講,他馬上來找我要親眼确認我沒事。而我跟你和爸打電話說,你們就隻是在電話裡責怪我習慣不好、洗澡時間太長,教育我洗澡之前要多喝水,快點洗。你們的思路也沒錯,道理我都懂,我沒有怪你們的意思,也不需要你們緊張,能打電話就說明我沒事了。隻是在同一件事上,你們作為爸媽,與他的反應相比完全不同,他對我的心,你就可想而知了。摔壞了杯盤碗碟,你們第一反應是追責,怎麼不小心把東西打壞了,他是先關心人有沒有事。你們永遠都在告訴我要這樣,不要那樣,而他從不要求我做什麼,他為我做的事也從不會挂在嘴上說。你們是為我好。可他是真的對我好!”
一通擲地有聲、聲淚俱下的陳詞後,室内一片安靜,姑媽和姐姐們似乎都在思考自己的人生。整段話都在講那個男人,可似乎又與那個男人沒有多少關系。這是我第一次對我媽說出我對他們真實的想法和感受,不逃避,不僞裝。真實、坦蕩的感覺真好!為自己想要的生活努力鬥争的感覺真好!
“你這是找保姆,還是找老公啊?”媽媽的氣勢明顯比之前弱了些,但仍未放棄否定我,隻是幫腔的姑媽和姐姐們已看清形勢,不再多言。
“保姆也好,老公也好,那是跟我過日子的人。我有自己的判斷和選擇,我有我的計劃。我帶他回來不是要尋求你們的認可,而是告訴你們我的選擇。”抗争的閥門一旦打開便勢如破竹,我也毫不示弱地回怼。
媽媽仗着長輩的身份正要發作,眼見要吵起來,姑媽姐姐們紛紛“倒戈”,反勸起媽媽來:“哎呀!大過年的,别生氣!”,“是啊是啊,孩子又沒說馬上要結婚,以後再多看看吧!”,“現在條件好的家裡不講究穿着的也多,你看大姐他們家不就是”……
你以為奮起一搏鬥争就勝利了、事情就過去了嗎?不,哪有那麼簡單,這一切才隻是開始。有位偉人曾說過: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有鬥争就有犧牲。此後若幹年,我閉口不提結婚,女人們又回頭上演起熟悉的催婚催生的戲碼,在别人的人生裡“指點江山”。媽媽把所有我對她的不服從都歸結為我與她“八字不合”。不過那是另一個故事。
在無數次的鬥智鬥勇中,我逐漸理解了茜堂姐的“不溝通”策略——溝通不是萬能的!
溝通無法跨越認知差異的鴻溝,不同的價值取向注定了矛盾和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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