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甘心,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知年,你說,為什麼…為什麼……我都不争不搶了,老天爺為什麼還要把我所剩無幾的寶物慷慨送給别人?那我呢…我什麼都沒有了……我都不是王病了,老天爺還不肯放過我嗎……”
這麼一個滿身是疤痕的人,抱着紙張痛哭的人,訴說着命運不公的人,讓人看見都想抱在懷裡好好疼愛,怎麼下得了手去摧殘?如果老天真的有眼,那一定是裝瞎了。賀知年用他細瘦的手臂環住王病,感受到那人像隻被人踩過的小貓一樣抖個不停,淚水沒有沾濕任何一片衣角,都在紙上暈染開了。是了,不論他再怎麼付出,都無法讓這個人在痛苦時念着自己的名字,都是徒勞的。
王病不想吃藥了,他每次痛到快要死去的時候岑立就會出現,那個人會像佛像那樣慈悲地看着他,這算什麼……自虐嗎?或許吧,隻要能見到那個人,再痛一下又有什麼關系。他太貪心了,什麼都想要,又不想去争去搶,隻有傷害自己的能力,又沒有膽量在别人的罪狀上蓋棺定論。
劉華歆……你在哪裡?不要結婚了,我跟你走,好不好。王病在心裡大聲喊着,靈魂好像分裂成兩半,有兩個巨人在他每一寸骨頭每一滴血液裡大動幹戈。
太荒唐了,他怎麼能讓岑立變得跟自己一樣…一樣的被世人當做惡心的痰唾棄謾罵,這不是愛一個人所能做的事,世人都說愛一個人就要為他付出一切,心甘情願上刀山下火海。所以到頭來,吃苦的隻能是他自己。
愛着,痛着,受着。
賀知年感覺自己完全就是個小醜,是個局外人,沒有人在這種時候還自以為能拯救誰。所以他隻是抱了王病一會兒,一再跟王病保證劉華歆會回來的,可是這有什麼用?王病不是小孩,他要的糖賀知年也給不起,哄着念着有什麼用,他隻要劉華歆一個人。
“公子,别哭了,我去找他,他會來的,會來的……别哭了好不好?知年去把他給你找來,不要再哭了……”賀知年點了王病的睡穴,看着他滿臉淚痕緩緩閉上眼睛,像隻墜落的死亡蝴蝶。他把王病橫抱到榻上,這個動作撕扯到他手臂的傷口,血染紅了袖子,可是他已經沒空去管了。
把那碗加了無歡名為治病的藥端到榻邊,賀知年一勺子喂過去,沒喂進去多少,他快抓狂了,起身把“藥”放回案上,摸了摸胸前的匕首,大步流星走出房間。
勝敗(3)
岑立從屋頂落下,閃身進了無人的漆黑小道,在路上飛快奔跑,他好像能聽到王病的哭聲,在狂風呼嘯的黑夜上空盤旋。
或許沒有人能理解他們之間的情感,他們都是供人提線玩弄的傀儡,卻在一次又一次的糾結錯誤中互相吸引,在亂世中依偎着彼此取暖生存,這是他們活下來的唯一方法。你以為傀儡斷了線就是新生嗎?不,如果沒有操控傀儡的線——沒有這世間被人一廂情願編造出來的正義邪惡的定義,他們不可能會在一起。
“賀知年?”
突然,岑立停下腳步,他内力極好,遠遠就能聽到腳步聲。那頭賀知年還在朝這裡跑來,那樣子就好像後面有十幾條惡犬追趕。岑立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因為上次他也是這樣跑去校場找他的。
終于賀知年也看到了岑立,他似乎是在确認在黑暗中的人是不是劉華歆,新郎官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他應該在紅光喜宴上喝得酩酊大醉,不然就是在榻上與别的女人□□。
岑立:“你出來幹什麼?”
賀知年嘲諷他道:“我來給貴國太子殿下道喜啊。”
岑立:“……是不是他?”
“是啊,我覺得他真的被你慣壞了,連個假儀式都不能容忍。”賀知年自覺無趣,自嘲地笑了笑,“說什麼非要讓我空手而來,祝太子殿下與太子妃百年好合,永沐愛河。畢竟我們和殿下的交情不淺,平陽郡的百姓都能多少沾點喜氣,我想他常年病重卧榻,更需要多沾點。”
岑立面無表情地往前走幾步,越過賀知年,很明顯是不想和他繼續浪費時間。
——
如果說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他和王病之間的感情,那大概就是——瘋狂。病變的愛情,他愛這個滅他國家的仇人的兒子,王病也一樣,隻要遠遠看他一眼,就算下一刻會死在這沒法形容的痛苦之中他也甘願。
他們都知道這有悖人倫,人倫…是蒼生的嘴口口相傳的自以為是的觀點罷了,而他們,早就被蒼生抛棄了。所以王病隻有在岑立身上才能感覺到自己…也不是那麼的無可救藥。
“來。”岑立把“藥”舀了一勺過去,面對這樣的王病,他實在沒法真的責怪他,傷害自己來讓他心痛,到底是愛太深還是自找虐,岑立不知道,但是他也需要王病,就這樣。這世上很多事是沒有道理的,他不想自欺欺人從前人的狗屁倫理中拼湊出一個體面的借口,這樣放任自己,不好嗎…不是很幸福嗎…
王病咬了咬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岑立很有耐心地保持着那個動作,眼裡隻有一種稱為溫柔的東西。王病在這樣的凝視下隻能繳械投降,低聲說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這個樣子真讓人心疼。岑立知道他的毒瘾已經發作一段時間了,再不給他或許真的會有麻煩——他岑立自己的麻煩。
“阿晴,你不是說過,我去哪你都會跟着的嗎?除非你厭煩了,或者我死了,我們才會分開…”岑立再一次把勺子遞過去,“來,你這樣難受,真的讓我想現在就死在這裡。”
“不會分開的…華歆,我不難受,你不要我了我才會難受,我吃,我不要你死…”王病趕緊含住勺子,慌慌張張地搶過岑立手上的碗,“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也不要分開。”說完張開嘴灌了下去,不帶喘一口氣的。
你成功了,王病,扔下新娘的新郎官可不是什麼好人。不過莊明塵也不在乎這個吧,商人嘛…隻要有利就好了,那些藏在溫柔體貼嘴臉背後的肮髒詭計,拆穿了,也隻是徒增煩惱,這樣有什麼不好?都戴着面具以假面示人。隻有王病是不一樣的,他是單純的,對任何事情都能釋懷,你把就算把他像拆榫卯家具拆成一塊塊的,他也隻會躲起來像受傷的小獸自舔傷口。岑立和王病不一樣,他像頭被困在囚籠裡的獅子,綁縛得越緊,抗拒就越激烈,或者蟄伏等待時機反撲,至少不會像王病那麼逆來順受,是了,隻有王病會讓他心甘情願臣服于自己被安排好的命運。
“阿晴,我聽說過有一種草,生長在極寒之地,靠着根部在冰層中發熱維持生命,我想我現在跟這種草一樣。”摟着懷裡的人,岑立這樣說着。
王病靠在堅實的胸膛前,聽着能讓他安靜下來的心跳聲,聞聲擡頭,眨巴着眼睛問道:“那我能不能做這株草的根?”
岑立:“我剛剛差點被你吓死了,你說呢?現在笑得出來了?”
王病低低笑了起來,“這是我的私心。我是個軟弱的人,什麼都可以忍讓遷就,隻有你,唯一的……不肯退讓。”
哪怕傷害自己,用盡極端的手段,劉華歆這個人,一定是要屬于他的。
——
天亮了,岑立起了個早,集結所有的鐵浮屠,包括赫連裕一萬騎兵在内,共有一萬七千人。
“蠻楚搶我大趙國都,坑我大趙百姓,此仇不報枉為人!在場的每一位都是趙國的熱血男兒,大趙将在諸位的染血的刀下新生,而我——”岑立站在校場中間比武的高台上,下面則是一萬七千甲士,風把他的聲音吹送到遠方,“我劉華歆在此——與諸位壯士、趙國的萬千亡魂、劉家的列祖列宗,立誓!定要那崇延,在我軍面前血盡而亡!”
近兩萬人瞬間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聲,岑立看了看站在前面的幾人,示意所有人安靜,道:“我以上天之子的名義在此向諸位宣告,以斬敵首級論功行賞,無爵的士伍斬首一級晉爵一級,斬首二級晉爵二級,冠以百石之官。”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官場:從鄉鎮到中樞 (大漢天子同人)廢後複仇+番外 [重生]票房毒藥翻身記 重生官場後,我先娶了省長愛女 亡國後又成寵妃 造反成功後+番外 全網黑女配靠荒島求生戀綜爆紅娛樂圈 禦姐快到我的碗裡來+番外 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番外 緣緣相報何時了+番外 盜筆之任務進度條 強勢鎖婚,封少的暖婚逃妻 耳邊輕哄,殘疾宋少被撩瘋了 瘋批男鲛是反派?不怕!我也很壞 [足球]大聰明 野心家 泊心 (快穿)渣男寵妻日常+番外 綜影視之福運綿綿 星輝落進風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