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煜有些驚訝,水經注按照他的記憶,好像是一本詳細記載了一千多條大小河流及有關的曆史遺迹、人物掌故、神話傳說等的書籍,不過讀起來生澀艱難,沒想到女兒喜歡這種書,他眸色一亮,說道:“好啊,阿景背給父皇聽聽。”
慕容若就當真挑了一段關于淮水的論述逐字逐句地背了出來。女童的聲音甘甜清冽,像是山間的清泉,聽起來悅耳極了。
慕容若見皇帝的臉上滿是遲疑的神色,這說明事情還有周旋的餘地,她可不想再尋什麼老師啟蒙,自己活了三輩子,雖說不上是學富五車,少說也有三車了,何必做這些無用功,倒不如放任她,随她開心,讀讀這些書,不過是一件打發時間尋樂子的事情,若是強求,反倒是叫她心生不快了。
慕容煜沉思片刻,說道:“愛妃,倒不如讓阿景自學,既然啟蒙已經沒有必要了,倒不如過幾年再找個太傅教導阿景,也好讓阿景保留幾分活潑的天性。”
葉蘭溪是姑蘇葉家的長女,自幼便接受姑蘇家嚴苛的教導,雖說年幼之時對此叫苦不叠,如今自己為人妻母,倒是覺得很有道理,心下便随即有了決斷,抱着皇帝的手臂說道:“陛下這樣也太慣着阿景了,作為太女,可是要作為将來皇子皇女的榜樣,若是不夠出色,豈不是叫那些弟弟妹妹笑話,而且,近兩年後宮子嗣單薄,前朝大臣也頗有微詞。”說着靠在了皇帝的肩膀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了起來。
慕容若垂下了眸子,每次見到她母妃柔情蜜意,仗着膚白貌美大長腿肆無忌憚地撒嬌,她就有一種牙疼的感覺,空氣裡都彌漫着愛情的酸味。
慕容煜心中卻也因此有了另外的考量,安撫地拍了拍葉貴妃的肩膀,說道:“愛妃所言甚是,明日上早朝,就讓阿景陪着朕去一趟,讓那些老學究考考阿景,愛妃意下如何。”
這種事情在葉蘭溪在年幼之時也常有,族中的長老考學識,不過當時她已經是七八歲的年齡了,而阿景不過才三歲,倒是一時間遲疑了起來,若是壞了葉家的名聲,丢了皇帝的面子,那事情可就不好處理了。
慕容若和慕容煜一對父女,雙雙盯着葉蘭溪,葉蘭溪一時間軟了心思,倒是真有了點一家人的感覺,便點了點頭,同意了此事。
第二日的慕容若穿着一襲粉紅夾竹桃的宮裙,頭上用紅色絲帶束着兩個小髻,絲帶尾端帶着兩個粉紅色的小珍珠。一時間倒是襯得皮膚雪白,眉眼生動了些。
當皇帝牽着慕容若的手,一起走過金色的台階,群臣的目光裡滿是震驚。
慕容煜面帶笑意,把慕容若抱在膝蓋上,俯視着龍椅下的群臣。
還沒等那些老臣持象勿出列,慕容煜朗聲說道:“今日把太女帶上朝堂來,是想衆卿家好好考校考校,再商議太傅的人選。”說着,将慕容若放了下來,單手扶着她的小身體,靠在龍椅上。
戶部尚書瞪着鼻子眼睛,出列說道:“太女年幼無知,不過是三歲小兒,不知陛下想要讓臣等如何考量,這不是為難臣等嗎?”話中隐隐約約帶着火藥的嗆味。其他大臣心裡默默贊許了戶部尚書的這種說法,這可不是為難他們嗎?
慕容若看向了戶部尚書,軟軟地說道:“阿景聽說尚書大人是閩粵一帶的人士,那大人可曾聽過,甯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終須有日龍穿鳳,唔信一世褲穿窿。我雖年幼,但也并非無知。”
戶部尚書聞言吃驚地瞪了瞪慕容若,紅着臉又向後退了一步,回到了原位置。
慕容煜贊許地揉了揉慕容若的腦袋,說道:“各位愛卿盡管拿出真才實學考校太女,也好讓朕看看,到底是哪一位比較适合做太女的老師。”
聞言各位大臣也當真不客氣了起來,一開始是詩詞歌賦,說上一句問下一句,後來就是書中典故,含義解釋,起初還帶着些礙于面子,出一些簡單的題目,後來盡是一些生疏偏僻的,竟是大多數都能答對,不由得都焦躁了些。
甚至有的大臣都開始擦額頭上的虛汗,正是春日,他們怎麼都心如火燒呢?
慕容煜也愈發高興了些,在慕容若的身上,自己似乎是掩蓋和粘補了自己年少時的那些屈辱和遺憾,到後來甚至是拍了拍慕容若的腦袋。
慕容若無奈地往旁邊蹭了蹭,離自己父皇遠些。
這一場舌戰群儒之後,朝中衆大臣再也沒有在皇帝面前提及要為太女啟蒙之事,而這件事情在京城的貴族圈子裡漸漸流傳了開來,一舉把衆世家子弟的天資踩在了腳底,私塾先生們對他們的教導也愈發嚴厲了起來,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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