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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恢複意識的同一刻，她猛地松開了手，同時胸口好像被無數小錘子在敲，又重又亂的擊打讓她心跳狂亂的喘不上氣來，臉上一瞬間熱燙得像要着起火。“我……我……我……”連着幾個‘我’，她都說不利索下面的話。“坐好，我看看你腳上的傷。”向岩忽然平靜地說。他垂着眼，沒有看姚冉。清晨微弱的光線透過層層樹葉的遮蔽，落在他的臉上，印下一道陰影，叫姚冉看不清他的表情。胸口間狂亂的心跳驟然間減緩了許多，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自姚冉心頭升騰而起。對于向岩一貫冷酷的态度，她本是習慣的。可此時此刻，對方過分的冷靜，卻讓她忽地湧起一抹複雜的情緒。有些羞愧，有些怨怼，中間還夾雜着一絲淡淡的失落。她情緒急轉直下，在自己還摸不清究竟怎麼回事時，心情已經跌落谷底。姚冉悶不吭聲地轉開頭，賭氣般地低着頭也不去瞧向岩，任憑對方拆下綁在她右腳踝上的木條，檢查傷勢。向岩觸到傷處，姚冉痛得一哆嗦，可她倔強地死命咬着唇，一聲都不吭。古怪的氣氛“還好傷處沒再錯位，算你幸運。”向岩語氣不算太好，但手上動作卻很小心，又重新幫姚冉将右腳踝用木條固定好。姚冉還是沒看他，也沒有任何反應。她此刻正陷在深深的懊惱中。人家不過是走開一小會兒，自己怎麼就亂到頭腦發熱，主動往懷裡撲這事兒也能做得出來，簡直丢臉丢到姥姥家去了。偏偏對方異常冷靜，更襯托出她行徑的魯莽和沖動。刻意忽略掉心口的幾許失落感，姚冉被自己的蠢行為弄得極其沮喪。這還讓她怎麼面對向岩。可一直這麼下去也實在尴尬，她總不能保持這種态度直到演習結束吧。依照向岩的脾氣，自己這麼出格的行為，他能忍着不發火，已經算很給面子了，要是再臭着臉對他，保不齊真把他給惹怒了。内心激烈的天人交戰之後，姚冉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架勢，眼一閉，決定拿出平生最厚的臉皮，當作剛才的事根本沒發生過。“謝謝連長，又麻煩你了。”她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裡建設，殊不知一開口，口吻客氣生硬的仿佛不是她發出來的。向岩手上動作一頓，但隻一刹那，又繼續利落地包紮起來。一種詭異的氣氛還是無可避免地在兩人間流動。就在姚冉猶豫着要不要再努力找個話題補救時，向岩先說話了。“這隻腳絕對不能再用了，除非你以後都不想再站在舞台上。”他忽地開口道，聲音壓得很低，可絲毫不影響其中的嚴厲。這句話警告意味十足，姚冉也确實聽進了耳中。她心裡一驚，方才心慌意亂下，腳傷被她一時抛到了腦後。現在才想起來，傷在腳踝上，若是傷勢反複，萬一留下後遺症，她的舞蹈生涯很可能就此斷送。她最大的夢想就是能站在舞台上，成為一名優秀的舞蹈演員，不能再跳舞對她來說簡直是不可想象的噩夢。隻是想想，就覺得後脊梁骨都在冒寒氣。“我知道了，連長，保證以後再不會了。”這回她誠心實意地說，方才還别扭的小情緒徹底煙消雲散。此時日頭終于高高升起，陽光細密地穿透層層樹蔭，在潮濕的泥土地上留下斑駁的光影。剩下的路程，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再多說話。在巧妙避過幾小股藍軍後，他們終于遇到了自己人。不是左偉他們，而是姜維的隊伍。姜維率領的另一支小分隊在昨夜順利與一連的另一波人馬會合，正在原地待命。望見向岩與姚冉的出場方式，姜維與一連連長史玉強全都一愣，兩人悄悄對視一眼，互相讀懂了對方眼中的含義。這兩人什麼情況？好奇歸好奇，連長面前姜維可半點不敢放肆，狗腿地上前就要從向岩身上接過姚冉。哪知他手才伸到半截腰，剛顯露出要接人的意思，就被向岩不動聲色地避開了。正這時一道身影猛地自不遠處沖了過來，慌慌張張地直沖到了他們面前。“這是怎麼了？姚冉受傷了？嚴不嚴重？”連珠炮似的問話，從蘇艾媛嘴裡砰砰砰地蹦了出來。再重新看到這一張熟悉的圓圓臉龐時，姚冉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眼淚差點要奪眶而出。還好被她及時忍住，否則衆目睽睽下，人可就丢大了。“還好，隻是腳傷到了。”不想讓蘇艾媛擔心，姚冉避重就輕地說。蘇艾媛剛張口還想說些什麼，冷不防耳邊傳來一道溫度有些偏低的聲音。“蘇艾媛，把姚冉接過去，小心扶她坐好，别碰到傷處。”蘇艾媛眼神一瞥，正對上發話者的鋒利視線，她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慘了，慘了，剛才一時情急下，她眼裡隻有姚冉的傷勢，居然忘了還有向黑臉的存在。蘇艾媛條件反射般地立刻眼觀鼻鼻觀心，立正站直，假裝自己不存在。聲音又緊接着飄向一旁有點呆滞的姜維。“通知野戰醫院，趕快過來接人。姚冉傷得不輕。”姜維愣愣的還沒等點頭，姚冉立即在一旁抗議。“我不用去醫院。”抗議随即被否決。“不行，必須去。你的腳傷不能再拖。”“可演習還沒結束，我還能堅持。”“堅持到現在已經足夠。”“可是……”“姚冉同志，服從命令。”最後一句話，讓姚冉乖乖地閉了嘴。姜維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他敏銳地在這兩人一來一去間，嗅出了某種不尋常的味道。蘇艾媛也傻盯着眼前的兩人，眼神有點不夠用。她總覺得哪裡古怪，可又說不上來是什麼。“蘇艾媛！”冷冰冰不帶溫度的聲音再次響起，蘇艾媛跟打了雞血一樣，趕緊抻脖子喊了一聲“到”，緊接着回過味兒來，急忙執行連長前頭的命令。姚冉任由蘇艾媛将她扶下來，摻着她走到一旁較為幹燥的地面上坐下。蘇艾媛貼在她身邊，幾日不見，兩人都憔悴了不少。除了沒受傷外，蘇艾媛看起來要更為狼狽許多。她的圓臉倒沒怎麼瘦，可本就不夠白皙的膚色，更是透着暗黃，一看就是睡眠嚴重不足，休息不好導緻的。“你怎麼會受傷的？”一坐下蘇艾媛就關心地悄聲問道。腦袋有包面對最好的摯友，姚冉沒什麼好隐瞞的，便把那天晚上何嬌嬌令人發指的所作所為全部講述了一遍。“何嬌嬌她居然敢？”蘇艾媛震驚地叫了出來。她一嗓子喊出來，登時發覺周邊無數雙眼睛朝她倆的方向掃了過來，趕緊捂住了嘴，壓低了聲音，才敢繼續說話。“平時何嬌嬌确實總是針對你，可我沒想到她能狠毒到這種地步。都是一個文工團的戰友，她怎麼下得去手？”姚冉擡起頭，目光幽幽地眺向遠方。“一路上，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後來漸漸想明白了，估計在她心裡，我和她之間，二者隻能存其一。簡而言之，她恨我已經恨到了骨子裡。”“那你打算怎麼辦？”蘇艾媛問。“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她既然敢出手害人，就該做好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姚冉的态度既堅定又果決。她雖然外表柔弱，看起來一副溫溫柔柔好欺負的模樣，可與她親近的人才知道，她内在附帶着一股絕不服輸的倔強，輕易不會主動去招惹人，可若是有人想使壞，她也絕不會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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