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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記者說。肖芒隻是笑了笑。這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難。自改革開放後，創業辦廠幹個體的人越來越多，光濱城就有幾百上千家新注冊的小工廠，國家又怎麼會有精力每一個都照顧到。就拿濱城市政府來說，自己的童樂食品廠再厲害，在政府眼中，也還隻是幾十個人的小廠而已。全市如他們這般的企業太多了，根本沒法一一顧及到。更何況，眼下還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背後攪弄局勢，暗中使壞。那個人，她遲早要揪出來！肖芒暗自在心裡發誓。吞掉大廠采訪結束沒兩天，肖芒突然接到了林副市長秘書的電話。猝不及防的電話，讓肖芒心裡突地一跳。林副市長負責全市經濟工作，尤其是對外招商。肖芒與他從來沒有交集，現在他的秘書突然給自己打電話，她不能不感到驚詫。林副市長的秘書言簡意赅，幾句話表達了林副市長的意思。等他說完，肖芒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天韓記者采訪完童樂後，沒多久剛好又有一個對林副市長的專訪，在采訪空隙，她将童樂目前遇到的困難原原本本向林副市長講述了一遍。童樂是最近一年内突然名聲大噪的企業，上升勢頭猛勁，潛力巨大，市裡領導很看好，這也是肖芒被選為十大傑出青年候選人的原因。得知童樂遇到眼下的困境，林副市長很重視，當下就表示，這個問題他會想辦法，一定盡快為童樂解決。也因此有了這一通電話。林副市長最後提出的解決方案，完全讓肖芒始料未及。關于土地審批，林副市長在這一塊觸及的範圍有限，暫時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他給出了一個更令人震驚的提議，既然沒有合适的地皮，那就兼并一個現成的企業。而他提出的企業，竟是國營食品廠。國營食品廠可是濱城食品行業多年來的龍頭企業，雖然近年效益大不如前，尤其今年，更是面臨最嚴酷的寒冬，可它對于童樂來說仍然是一個龐然大物，想吃下它，無異于螞蟻吞象。即便肖芒對自己的工廠充滿信心，此刻仍然猶豫了。“您不要有太多顧慮，林副市長既然提出這個方案，說明它一定有可行性，也說明他很看好你們童樂。”秘書聽出了肖芒的猶豫不決，解釋道。“國營食品廠的問題很棘手，最近半年來更是日趨嚴重。我給你透個底吧，國營食品廠目前虧損近三百萬，還拖欠銀行一百萬的貸款。這個數字意味着什麼？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按照國營食品廠目前的發展态勢，不要說翻身了，就算是償還這些欠款都是不可能的。”“再這樣下去，國營食品廠離破産清算，也就不遠了。市裡領導也在犯愁怎麼才能讓國營食品廠走出困境，恰逢林副市長聽說了你們童樂的事，這才拍闆讓你們童樂來兼并掉它。”“……”肖芒知道國營食品廠近來虧損嚴重，可萬沒想到竟嚴重到這步田地。認真斟酌了一下，肖芒又道：“其他我沒有可顧慮的，隻除了一樣，想兼并國營食品廠，沒有雄厚的資金是不行的。而我們廠雖然最近發展較快，勢頭看起來也好，可流動資金卻是我們廠的短闆。恐怕……”“這一點請您放心，兼并的全過程并不需要童樂出一分錢。”秘書說。“不出一分錢？”肖芒震驚地問。“當然。隻不過你們童樂需要保證，能夠在規定期限内替國營食品廠還清全部欠款，并堵上收支漏洞。”話筒對面，秘書的聲音波瀾不驚。在最初的震驚之後，其實肖芒已經反應了過來，等他說完，肖芒也就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訝。隻要生産能力提上去，産量得到保證，那麼銷售肖芒現在是一點不擔心。即便真的兼并下國營食品廠，想要還完全部欠款也不過是個時間問題。畢竟杜寶良帶着銷售團隊，一句披荊斬棘，攻下全國了多個區域。隻是，國營廠上千名的職工，包括各級别領導上百人，真的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工作了一輩子的工廠，被一個遠小于自己的小廠吞并嗎？肖芒試問，如果換了自己，她或許也難以接受。這才是她預感到的，在兼并中最大的阻力。尤其董仁生那樣，将行政職務看得比天大的人，怎麼可能不跳出來阻止。不過這也難不倒她，肖芒心裡已然有了數。“好吧，我代表童樂接受林副市長的提議，并将全力以赴，做好兼并這件事。”“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那我馬上向林副市長彙報，不出意外，兩周内就能把合同簽署妥當。”挂了電話，肖芒心情久久無法平靜。當初童樂還尚未成立時，她曾委托國營食品廠代加工小零食的場景，仿佛還曆曆在目。那時的國營食品廠雖說已大不如前，但還沒呈現太明顯的頹敗之勢，。誰能想到一轉眼偌大的工廠就即将轟然倒塌，成為曆史的過客。若幹年後，不會有人再記得曾經輝煌一時的國營食品廠，它将被湮沒在曆史的塵埃裡。這回不出肖芒預料，林副市長的提議一給出，國營食品廠的反應自然是激烈無比，尤其董仁生，在工人中糾結了諸多老工人，集體抗議這次兼并。于是，沒隔多久，肖芒接到了林副市長親自打來的電話下馬威林副市長的意思很明确，國營食品廠内部有很大一部分人反對與童樂兼并，主要在于不相信童樂的實力。“既然還有人存疑，你就要讓他們相信，你們童樂是有這個能力的。這樣，我會安排一下，明天由你親自去一趟國營食品廠，介紹一下童樂的情況，以及你對兼并後的打算。能否說服超過半數的職工投票表決，同意這次兼并，就看你的了。”“好的，市長您放心，我會盡力而為。”放下電話，肖芒略一思索，起身套上外套，正要出門時，辦公桌上的電話再次響起。這次是高原的電話。“我正要去找你，剛巧你的電話就過來了。”肖芒笑道。電話對面，高原的聲音有些沉重：“你是要來和我談兼并的事嗎？”“怎麼？”聽出高原語氣不對頭，肖芒問道。“這次兼并很可能搞不成，你做好心理準備吧。現在董仁生已經把廠裡工人的情緒全部煽動起來，廠裡目前情況很混亂，工人們對這次兼并十分抵制。”董仁生的反應在肖芒意料之中，她并未有太多驚訝。相反，此刻她最想知道的，其實是高原的态度。“那麼高廠長，您的想法呢？能和我說說嗎？”高原頓了下，最後坦然道：“我從參加工作起就在國營食品廠，一直幹到現在。論感情，我肯定是不希望工廠被你們童樂給兼并。可從理智上講，我也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唉……”聽到這裡，肖芒語氣陡然嚴肅起來：“其實我明白您的心情，包括你們廠裡其他職工的心情。作為國營老廠，你們廠的大部分工人都在廠裡幹了很多年，不僅對工廠有感情，同時也以自己能捧着國有企業的鐵飯碗為榮。雖然廠裡效益持續走低，已經難以為繼，可大家都還抱着有一天能扭虧為盈的念頭。”“不過我實話實說，這個可能性幾乎為零。國有企業的弊端，我想您比我更清楚，再加上你們那位廠長的做派，想走出困境，太難太難。就算今天不是我們童樂兼并你們國營食品廠，将來也會有其他的工廠來做兼并。況且這次兼并是市領導的決策，我希望您能給予我支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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