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并沒有如期“速歸”,而是在返回東京後便病倒了,發高燒說胡話,時常大聲嚷嚷,我無能,我該死,要麼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當她以一副病态的憔悴和沮喪模樣出現在山崎龜的面前時,驚得他一下從辦公桌後站了起來。
“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了?”
葉子的眼睛便一下紅了。
來此之前,她先去了冢本那兒,他亦是跳起腳來沖到她跟前,瞠視着她斥道:“你看你成什麼樣子了,搞得像個鬼似的。”
葉子一個九十度大鞠躬:“屬下無能,請長官責罰。”
氣惱的冢本指着她的鼻子近乎吼道:“你以為你輕輕巧巧一句無能便可掩蔽你的過失,我的葉子小姐,你捅大婁子了!”
相較于冢本,山崎龜并無絲毫責怪葉子的意思,一邊讓她坐下,一邊親自給她倒了杯熱茶遞到她手上,反倒是狠狠瞪了芥川一眼,責問他是怎麼照顧葉子的。
捧着熱乎乎茶杯的葉子便嘤嘤的哭了起來。
芥川将此行所經曆的種種做了詳盡彙報之後,冢本率先發難了。
“這麼說,直到今天還無法确定掉在懸崖下的是否藤也和佳汶子?”
葉子和芥川均無言以對。
“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冢本愈發咄咄逼人。
倒是山崎龜看不下去了,皺着眉頭喝一聲“冢本君”後說:“此非他們兩個人所願,亦非他們所做,你就不要過份加以責備了,也可能藤也和佳汶子就是簡單的失蹤。說到底,這一切又與葉子小姐何幹?”
冢本不由得一愕:“您是這麼認為的?”
山崎龜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實難想象這樣一場車禍是如何發生的,簡直無法推敲。藤也副官駕駛的車是設備課給他配備的,事先動手腳的可能性基本為零。如果界定這是一場謀殺,那麼除非是藤也秉承了老俊彥的旨意對佳汶子下手,自己沒能及時跳車而同歸于盡。你們認為這合理嗎?荒唐至極!或者存在另一種可能,是佳汶子為不緻真相洩露,采取了自戕的極端手段,拉着藤也這個倒黴鬼陪葬。那麼我請問諸位,她這樣做,對自己是否也太狠了些?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豈非等同于不打自招?再者,她又是如何在藤也眼皮子底下動的手腳?”
在掃了其他三位一眼之後,他意味深長地說:“也因此,或許基本可以這麼認定,這就是一場單純的刹車失靈的車禍。”
“不,絕不!”葉子激動地站了起來。
立于她身側的山崎龜伸出手将她按坐下去。
“你就不要執拗下去了。我們來梳理一下。你對小俊彥的懷疑建立在他失聯三天的基礎之上,質疑他探親期間或者發生了某件足以改變他人生軌迹的重大變故,繼而尋迹追蹤到了他的老家名古屋,之後便發生了一系列看似詭異的事情:鸠間醫生對老俊彥夫婦某一方不孕的緘口不語;病曆檔案室的莫名失火;鸠間醫生突然死于心髒病,直至藤也和佳汶子的蹊跷車禍,這一切似乎都與老俊彥有關,但卻又都僅止于揣測或推測,迄今為止我們哪怕能拿出一點點證據嗎?沒有。葉子小姐,我說句我這個長官不該說的話,你能全身而退已然是萬幸了。所以,所謂的陰謀論到此為止,暫告一個段落。你什麼也不用說了,就照着我的話去做,好好養息幾日。”
山崎龜再次按捺下葉子欲掙起的身體,對冢本道:“該着我們去領教一下老俊彥的威風了,他若發難,我們恐吃不了兜着走。”
倔強的葉子奮力站了起來,問他們去哪。
冢本接了她的話說:“自然是當面聆聽老俊彥的教誨啰。他今天一早到的南京,就迫不及待地要召開一個相關部門的聯席會議……”
“不對,”葉子貿然打斷他,“五天前他就飛過來了……”
“你想說什麼?”冢本一臉的不悅,“你該不會愚蠢到想查他這幾天都幹了些什麼吧?像他這樣一号人物,從落地南京那一刻起,去了哪些地方幹了些什麼,各地特務機關俱都有案可稽。若不然,你跟着我們一道去領教一下他的風采?”
葉子趕緊垂首道:“屬下不敢。屬下就在這兒等着,有話要講。”
山崎龜似無奈地對她搖着頭道:“你呀,怎麼就一條道走到黑呢,要學會進退有據才是。回去休息吧。”
今天的聯席會議是在情報部會議室裡舉行的,山崎龜和冢本抵達時,各相關部門,情報部情一、二、三課,衛戍司令部,憲兵司令部的頭頭腦腦俱已到場。
佐佐木走進會議室時,一看這陣仗,甚至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以他的資質和軍階怎能和這些各部門的首腦平起平坐,直至老俊彥在情報部長今野吾的陪同下步入會議室,他方恍然大悟。
老俊彥雖已年老,身材亦短小,然常年的諜報生涯和當今的高位,仍鑄就了他強大的氣場,深邃的目光掃視會場一眼,在座諸位便噤若寒蟬般低眉順眼了。
他輕輕咳嗽兩聲清了清嗓門,口若懸河般開講了。
“諸位,時值四一年年末歲尾,将發生一件足以影響世界的大事件,我大日本帝國皇室觀摩團不日将造訪我們腳下的ZN國,我宣布,即日起正式啟動一級安保措施,茲令衛戍司令部、警備司令部和憲兵司令部加強戒備嚴密防範,特務機關和情報部協同防衛徹底肅清南京城内的各抗日武裝力量,以确保皇室觀摩團南京之行無虞。另,為契合皇室觀摩團莅臨并助陣我帝國聖戰的‘日耀重慶計劃’亦同時正式啟動,希冀在座諸位能以輝煌的戰果迎接皇室觀摩團的到來。可遺憾的是,前期‘日耀重慶計劃’小試牛刀即遭敗績,很是諷刺啊。如此重大洩密事件,情報部匆匆推出一個替罪羊,特務機關窮于應付草草了事,本人不禁想請教今野吾部長和山崎龜機關長,不知二位對此有何斷想?”
此等“請教”,無異當衆打臉,令得山崎龜和今野吾雙雙後背心直冒冷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說也不是不說亦不是,足夠尴尬,大失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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