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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曲線求救（第1頁）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上午十一點，日本皇室觀摩團的專機落地南京大校場機場。機場至市區沿途，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前驅車為呈品字形的三輛裝甲車，側翼由三輪與兩輪摩托車組成的護衛隊夾道護送，一旦發生襲擊，護衛隊第一要務便是給專車當肉盾。

約三十分鐘後，皇室觀摩團車隊進入市區，前來歡迎的市民海了去了，不管是情願還是不情願，陣仗擺在那，換乘敞篷轎車的小皇太子按捺不住地站了起來，頻頻朝歡迎的人群招手緻意。

這位小皇太子才過了他八歲的生日，又是第一次來到中國，一顆童貞的心還當真以為他國民衆在由衷地歡迎他的到來呢。他身側的皇三叔亦是他此行的監護人幾次三番欲拉着他坐下來，擔心不知會從哪裡鑽出一顆子彈爆了當今皇太子的頭，他的罪過就大了去了。可小皇太子哪肯啊，亢奮得朝夾道歡迎的人們不斷送出他的飛吻，嘴裡用生硬的漢語喊着，謝謝，我愛你們。

車隊經過鼓樓區情報部一條街時，俊彥立在窗口前遙看着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這皇太子太小了，小得尚不知戰争為何物便踏進了生死之門。盡管俊彥從内心深處認為曾克凡近乎自殺性的刺殺行動不可能對皇室觀摩團造成實際的威脅，但凡事都有個萬一。萬一僥幸他做到了呢，這皇太子便是他的首要犧牲品。

既顯赫又可憐的小人兒啊，俊彥不由得憐惜起眼前的小皇太子來，他尚是個兒童啊！

不過以俊彥的判斷，曾克凡不大可能在皇室觀摩團進入市區的這一路上動手，成功的概率幾近為零。除卻那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勿論，這夾道歡迎的人叢中混雜了多少的日特？兩邊的建築物裡又有多少支狙擊槍掃瞄着某一個異動？

去年近衛文麿首相視察中國戰區，也是在南京，接受中國民衆歡迎時，車隊經過一家水果店，正在削水果的店老闆聽人喊“來了，來了”，手裡拿着把水果刀奔出門來看熱鬧，被對面房頂上的一支狙擊槍一槍爆頭。

明天，觀摩團赴兵營勞軍，曾克凡更不可能往槍口上撞，他的最佳機會在觀摩團于南京地區的第二和第三站，市政府大禮堂和帝國大飯店。可是，曾克凡啊，我舒正能想到的，特務機關和老俊彥也都想得到啊，重重布防之下，你如何得手？這幾乎注定了是一場既賠夫人又折兵的仗！

作為一個局外人，俊彥不能親身參與，卻為之憂心忡忡。曾克凡曾再三告誡，鑒于老特務老俊彥的到來，此次行動不允許他有任何的異動，所謂知子莫若父。

這些天，老俊彥忙得跟個陀螺似的，兩個人基本沒有什麼交集，頂多也就走廊上匆匆見上一面。但俊彥心裡很清楚，他無時不刻在關注着自己的一舉一動。

另一件讓俊彥揪心的事，則是日前鐮倉警署發來一則有關他日本母親佳汶子“失蹤”一案的情況通報。鐮倉警署克服萬難派人下到車禍地段崖底，沿途均是被燒焦的車輛與屍體的殘骸，而崖底則是一片沼澤地，無從尋迹。鑒于老俊彥的特殊身份，鐮倉警署已申請東京警視廳介入，期望有所突破。

于萬般煎熬中，十二月三十日如期而至。早上一到情報部，突然接到通知，小皇太子與皇三叔将莅臨日本中國派遣軍本部接見課長以上軍官。這一安排本不在皇室觀摩團行程之列，俊彥心内不由一驚，唯恐接下去的行程将有所改變而不利于曾克凡的排兵布陣。

課長健田汰本欲拉着俊彥一道去派遣軍禮堂的，被他以自己夠不上資格回絕了，實乃是曾克凡的告誡起了作用，該避嫌則避。

兩小時後，課長們都回了，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能被皇太子接見那是多麼地榮耀啊，屆時，他們也将出席晚上七點市政府舉辦的歡迎酒宴。

下午臨下班時，濑原過來問俊彥晚上去不去市政府大禮堂。他說剛打了電話給優子，倆人晚上一道吃飯，就不去了。濑原說，酒宴之後有舞會哦，不去可惜了，說不定能和大影星恭田理子共舞一曲。

俊彥戲稱，她卸了妝還不如我家優子呢。

下班時間到了，俊彥開車去接上了優子，找了家特色餐廳吃過飯，差不多六點半了，倆人哪兒也沒去，直接回了俊彥的公寓。在停車場泊車時，三課課長濱佑闶二手裡拎着一個鼓囊囊的公文包過來了，跟俊彥打着招呼，問他去不去大禮堂。優子生怕他答應扔下自己，就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兩個男人會心一笑。濱佑擦過俊彥的身邊開車門時，手裡的包碰了他一下，他随口開了句玩笑說，裝的什麼呀，莫非是炸彈。濱佑笑笑什麼也沒說上了車。

往樓上走着時，優子忽然說：“奇怪，今天他們怎麼一個個都拎着這樣一個包去參加酒宴。”

俊彥說，可能裝着什麼武器吧，防着有人在現場搞破壞。

優子卻搖着頭說：“不大像。下班時我去宿舍換衣服，看見葉子正往包裡放一個像豬拱嘴一樣的東西。”

“防毒面具？”俊彥幾乎是脫口而出。

“應該是的吧，以前好像上學時見過。”優子說。

——防毒面具！俊彥的敏感神經一下被觸動了。

進入房間後，優子去浴室往浴缸裡放水，俊彥站到後窗前往下看着，分别看到濑原和三課的一名副課長坐進車裡，手裡均拎着一個鼓囊囊的包，證明這絕非某個人的行為。

防毒面具是做什麼用的顯而易見，俊彥腦子裡快速反應着。據他所知，南京市僞政府大禮堂具備一套蒸汽供暖系統，時下冷空氣驟襲，這套供暖系統恰派上用場。那麼，此時若往供暖管道裡施放某類高純度催眠劑，蒸汽席卷着催眠劑随環繞整個禮堂的管道排放至大禮堂的每個角落，豈不起到一個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絕佳效果？

會是這樣的一個揣測嗎？可能性極大，是與否，俊彥都必須把這個信息傳達給曾克凡，否則後果堪虞！

但自己能這麼做嗎？回答是否定的，自己必将暴露，俊彥必須得考慮孰輕孰重。同樣，“紫羅蘭”亦不行，她是自己的一雙腿，沒了腿如何行走？

——如何是好？優子在浴室裡喊着水放好了，焦心如焚的俊彥腦子裡蓦然閃現一組電話号碼。

事急從權，隻得這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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