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卿笑,&ldo;我是想着,每科春闱必有禦史台監場的,隻是不知要何時避諱,甯可小心無大過,别給些小人可乘之機,連累了鄭伯伯就不好了。&rdo;鄭太太笑,&ldo;你這樣缜密,以後夏公子做官也是不怕的。&rdo;&ldo;您贊得我都不好意思了。&rdo;趙長卿笑,&ldo;看老太太、伯母的臉色極好,我就放心了。咱們自邊城一别,十來年沒見了。&rdo;鄭老太太笑歎,&ldo;可不是麼。我們離開邊城時,你還是小女孩兒,我瞧着,個子又高了。&rdo;鄭太太笑,&ldo;卿丫頭的個子比尋常女孩子要高一些,那會兒她個子就跟穎丫頭差不離。&rdo;說到女兒,鄭太太笑,&ldo;還有件事,你知道了定高興,穎丫頭說明年要來帝都。&rdo;趙長卿驚喜至極,&ldo;再想不到的?不知是明年幾月?&rdo;大家經年不見,自有許多話要說。鄭家與從前并沒有什麼不同,午飯時人手不豐,趙長卿還跟着去忙了忙。鄭太太看趙長卿這般熟練的收拾廚事,感歎道,&ldo;你說,十來年沒見,頭一遭見,還要你來跟我一起忙。&rdo;趙長卿笑,&ldo;伯母若不叫我跟着忙,才是把我當做外人呢。許多富貴人家的太太奶奶們最司保養享受,其實,适當的幹些活,對身體極有好處。&rdo;鄭太太笑,&ldo;我是做慣了,若是哪天不做些活,反倒覺着閑的慌。&rdo;&ldo;伯母早上還練五禽戲嗎?&rdo;&ldo;練的,我跟老太太,一早一晚都會練。&rdo;鄭太太笑,&ldo;上回去西山寺,老太太還是自己走上去的。對了,有空可一定得去西山寺,那兒的香火極靈驗的。&rdo;趙長卿道,&ldo;我聽說帝都天祈寺名氣最大呢。&rdo;鄭太太笑,&ldo;天祈寺是皇家寺院,樣子宏偉,皇家有佛事多在天祈寺,莊重些。西山寺去的尋常人家多,承恩侯家自來就是在西山寺燒香。&rdo;話到最後,鄭太太還八卦起來,&ldo;如今有女兒的人家多是在西山寺燒香。&rdo;&ldo;這倒有趣。&rdo;趙長卿一笑,難道誰去西山寺拜佛都能閨女做皇後不成?若前生,她定然得覺着皇後乃天下女人至尊至寶之位,隻是如今想想,聽說皇後娘娘的年紀與她相仿,陛下卻是垂垂老矣,何況還有三宮六院,妃嫔無數。皇後之位,貴則貴矣,隻不知皇後娘娘是否真正歡喜了。不過,話說回來,這世間,誰又能永遠歡喜呢?或者大部分人都是在尋求歡喜的過程之中吧。&ldo;待冷些時候,西山上還有老梅大長公主的萬梅林是一道盛景,不過那裡尋常不準人靠近,是大長公主的别宮。&rdo;鄭太太在菜上灑一些調味粉,便出鍋裝盤,笑道,&ldo;西山寺的位置高,自西山寺往下看也能賞梅景。若論現在,栖鳳山的紅葉最好看了。&rdo;在鄭家用過午飯,一行人方起身告辭,鄭太太叮囑趙長卿,&ldo;有空隻管過來說話,我跟老太太都不大出門,就盼着人過來玩兒呢。&rdo;趙長卿自然滿口應下。回家時,正趕上梨子也自外頭回來,一行人便去趙長卿夏文的院裡說話,梨子歎道,&ldo;可惜鄭大哥外放做官不得見。&rdo;他與鄭妙嘉有交情。趙長卿笑,&ldo;就是外放做官也不是沒見面的時候,鄭姐姐明年就來帝都了。&rdo;梨子倒是為鄭家和趙長卿高興,隻是他又不認得鄭妙穎。丫環端來梅子茶,梨子呷一口道,&ldo;你猜我今天去哪兒了?&rdo;&ldo;我連帝都都未逛過,哪裡知道你去哪兒了?你就直接說見到什麼大場面就行了呗。&rdo;趙長卿深知梨子顯擺的性子,小時侯穿件新衣裳都得在她面前晃悠八百回,你不誇他,他便一直晃悠。梨子咋舌道,&ldo;今兒我真是長了見識,以前說起帝都的威風,都是六部九卿衙門如何如何,如今方知傳言不真哪!我去朱雀大街的鋪子裡辦事,經過一個衙門,那叫一個氣派!六部九卿根本沒的比!&rdo;趙長甯慢慢喝着梅子茶,聽梨子說的繪聲繪色,不禁瞪着眼睛問,&ldo;梨子哥,你該不會是走到皇宮裡去了吧。&rdo;在趙長甯看來,比六部九卿更氣派的,當然是皇宮了。&ldo;切~我就是想去,你以為皇宮是誰想進都能進的?&rdo;梨子道,&ldo;再者,我說的是衙門,衙門!知道什麼是衙門嗎?&rdo;夏文含笑聽着梨子顯擺,趙長甯道,&ldo;你就直接說吧,看這吊人胃口的。你今兒不說,明兒我自己去朱雀大街逛一圈也能知道。&rdo;梨子道,&ldo;那你明天自己去看吧。&rdo;&ldo;快說快說。&rdo;趙長甯催促。梨子釣足了人們的胃口,方道,&ldo;監察司!監察司!知道是什麼地方不?&rdo;盡管趙家出身尋常,趙長甯也是有一些基礎官場知識的,趙長甯迷惑道,&ldo;隻聽過六部九卿,哪裡有個監察司?這是做什麼的地方?&rdo;梨子壓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ldo;聽說裡頭都是皇帝老子的秘探,監察司的司長便是天下秘探的頭子!我的天哪,你們沒見監察司的氣派!别的衙門都是紅色大門,就監察司的大門,那是黑色玄鐵鑄成的!大門那個氣派啊!門前都沒人敢走!連鳥都不敢從上頭飛過,你們說,氣不氣派!&rdo;趙長卿唇角抽了又抽,問夏文,&ldo;相公,這叫氣派?&rdo;夏文忍笑,&ldo;梨子,這是恐怖吧。&rdo;梨子少年便開始經商,見的世面絕對不小,且小時候也念過幾本書在肚子裡的,眼睛賊的很,梨子豎起一根手指道,&ldo;我跟你們說,不管氣派還是恐怖,反正一個理,如今這帝都,監察司可是了不得的地方,不好惹的很。你們以後都是要做官的人,如今監察司在外頭名聲不好,你們可别跟那些酸秀才似的去讨那個口彩。今天我就去茶樓做了半個時辰,我的天哪,都是不要命的,一些個帝都來春闱的舉子們,能知道什麼國之大事?屁股往凳子上一坐就罵監察司,我想,監察司又沒刨他家祖墳,至于嘛。都是腦子有病。&rdo;趙長甯好奇的問,&ldo;監察司都幹什麼了,這麼多人罵。梨子哥,你知道麼?&rdo;&ldo;我哪裡知道。&rdo;梨子道,&ldo;反正監察司沒幹過對不住我的事,我主要是給你們提個醒,如今外頭的無知酸生多,你們别跟那些人學。&rdo;趙長甯道,&ldo;那哪兒能,沒事出那風頭做甚,還不如在屋裡多念兩篇書。&rdo;趙長甯是個直性子,夏文想的卻細,明白梨子的意思,道,&ldo;阿甯,你去跟阿白他們都說一聲。我去跟阿殷他們說一聲,就是出門也不要去議論監察司。&rdo;趙長甯不解,&ldo;姐夫,咱們是來春闱的,念書還怕時間不夠,哪個還會出去罵監察司啊。&rdo;夏文笑,&ldo;你我與監察司沒仇,外頭那些人難道就與監察司有仇?他們不見得真的想罵監察司,如今在帝都來的舉人,除了念書磨練文章,也要尋門路走人情。如今罵監察司,恐怕就是人情。&rdo;趙長甯皺眉,&ldo;這算什麼人情?罵了監察司對他們有好處?&rdo;夏文徐徐引導趙長甯,&ldo;對他們沒好處,但是,對監察司的對頭是不是有好處?&rdo;話至此處,趙長甯恍然大悟,&ldo;這麼說,他們不是平白罵的,竟是受人指使?&rdo;夏文一笑,眼中十分不屑,&ldo;說指使都是擡舉他們,邀寵罷了。&rdo;☆、趙長卿真正見識到書生的颠狂是與夏文賞栖鳳山的紅葉回來,趙長卿忽發童心,道,&ldo;咱們去茶館兒坐坐再回去。&rdo;&ldo;去茶館做什麼,想吃茶,我給你煮。&rdo;兩人都是愛茶之人,還順便自栖鳳山取了兩罐子山泉水回來。趙長卿笑,&ldo;去聽聽書生怎麼罵監察司。&rdo;夏文笑,&ldo;難不成還會天天罵?&rdo;&ldo;若是不罵咱們就回家自去喝茶。&rdo;趙長卿吩咐車夫,&ldo;書生愛去哪個茶館,就去哪個茶館。&rdo;書生們偏愛清談的茶館那叫一個熱鬧,不知道的還得以為進了廟會呢。趙長卿剛邁進茶館,當頭聽到的一句便是,&ldo;如今國之大患,何也?監察司是也!&rdo;接着便是對監察司的種種批判與控訴。趙長卿險笑出聲來,側頭望夏文一眼,夏文拍拍她的手,唇角也泛起一抹笑意。夥計迎上前招呼,夏文見一樓的大廳實在熱鬧,笑道,&ldo;安排個雅間。&rdo;夥計見這兩位穿戴不俗,便心裡有數,忙将人往樓上請。趙長卿讓永福平安在下面自用些茶水點心,出來大半日,也得叫他們歇一歇。趙長卿問,&ldo;你們這兒每天都這般熱鬧?&rdo;夥計苦笑,&ldo;咱們打開門做生意的,這些個瘟生,天天來罵,煩得人耳朵疼,也不好攆他們。&rdo;殷勤的問茶問水。趙長卿偏愛龍井,夏文則是喝慣了雲霧茶,餘者幹果蜜餞讓夥計看着安排,賞了半錢銀子,夥計倍加殷勤的去張羅了。書生們嗓門實在響亮,在樓上也聽得清清楚楚,趙長卿聽一時,笑道,&ldo;女人罵街無非是些粗話,這讀書人罵起人來,當真是引經據典、洋洋灑灑,可見的确是有學問。&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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