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頭在外面輕喚。“姑娘,時候差不多要換崗了。”聽到他這麼說,兩人都眉頭一皺。短暫的相聚之後就意味着永别,三千裡的流放,楊波覺得自己恐怕是再也見不到這個男人了。沈玉飛也有這個自覺,千裡迢迢,瓊山惡水,他能不能活着回來?這可能性太小了。即便能活着,能回來,能不能見到她“也是未知。沒有指望的事情不如不想,就這樣吧,至少他在她最後的印象中還不至于太潦倒邋遢。而她,也留給了自己最後的溫柔和寬容,足以安慰他漫漫餘生。其實,餘生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他的生命到此已經可以完結,雖然落幕的有些凄慘,但至少他得到了一些安慰。阿水不會忘記他,這就夠了。父親曾經問他,為什麼始終不願對公主有半點溫情,哪怕虛僞作假也不屑。在官場上他八面玲珑,為何回到家面對自己的妻子卻連敷衍都不肯?父親何嘗知曉他那陰暗委婉的心思。他不願對公主号,并非他真的有多厭惡公主,不接受公主。隻是,倘若多公主号,公主就不會再欺負阿水。倘若阿水不被欺負,她是否……就會遺忘自己?不,他不要她遺忘自己,放棄自己。沒有愛,哪怕恨,也好。隻要她記着他,念着他。“保重!“楊波輕聲低語,伸手重新帶上鬥篷的帽子,壓了壓低。沈玉飛捕捉着她如星的眼眸。深深凝視,刻在心頭。“你也是,保重,要對自己好。”他說。楊波點頭。“你……對公主好些,她不容易,還有……孩子和她都需要你。”沈玉飛點頭。不管真心假意,他隻給她想要的。楊波深吸口氣,欲轉身。沈玉飛突然伸手。“阿水!”楊波停住,回頭。沈玉飛眼神猶豫,掙紮,最後抿嘴擰眉,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阿水,小心……小心太子殿下,他……”楊波伸手掩住他的嘴,神色驚恐。沈玉飛卻放松下來,緊緊一握她的手。她知道,就好。他真怕她不知道,真怕她再受傷。“離開,離開這些人。不要讓自己再受傷害,找尋一個普通的幸福。答應我。”他懇求。楊波點點頭,什麼也沒說。他終于放心,阿水長大了,她或許還不夠強大,但已經足夠警惕和睿智。放開手,終于到了他該真正放手的時候。楊波微笑,朝他點點頭,然後轉身離去。沈玉飛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他要看着,看到最後一眼。這一次的見面,對他對楊波都已經了無遺憾。他們曾經的歲月得到了彼此的肯定和認同,這段往事沒有被抹煞,而是浴火重生,再一次溫暖彼此。他們都可以放下心頭的包袱,坦然開始新的旅程。然而,如果人生能這般簡單這般完美,那豈有可能?那些躲藏在陰暗角落裡陰謀詭計豈能容忍手中玩偶的人生軌迹按照自己的意願前行。對于藏匿在夾層裡聽着一切的阮宣炆來說,這絕對不是他要的會面。他期望的那些一個也沒有得到滿足,他被蒙騙了,被愚弄了,被蔑視了。他明白,那個卑賤的沈玉飛不怕死,他心滿意足,他了無遺憾,他死得其所。而楊波……她竟然依然留戀這塊爛泥。憑什麼?他又什麼好?比自己還好嗎?那塊爛泥讓她提防自己,而她……竟然沒有反駁,竟然沒有維護自己?為什麼?不,現在不是計較為什麼的時候。他壓抑住心頭的怒火。現在她首先應該考慮的是如何處置這個失控的局面。深吸口氣,他陰沉的臉上浮現出濃濃的殺意。18決定東宮的禮物又來了。華美的綢緞,五光十色,花團錦簇。奢華的漆器,剔紅的剔犀的,嵌上羅甸和百寶,亮閃閃晃得人眼花。華麗的飾物,鎏金簪,百寶钗,白玉賸,玫瑰鍊,各式各樣,美輪美奂。然而楊波不敢收,這些禮物太貴重了,沉甸甸的就像一塊大石頭,壓在她心頭。她不要,這些東西她不想要。拿了,要付出太多的代價,她害怕。前幾日,阮宣炆送給她的那根銀簪和一些禦膳房的小點心,她害怕。這才是弟弟應該送給姐姐的,一家人不需要什麼貴重的禮物。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自那次以後,他開始送她這些燙手的禮物。為什麼?她不敢深想,怕想到那些令人頭疼的隐晦情愫。然而那個孩子畢竟是太子,儲君是半君。君賜給臣的東西,臣豈能不收?三哥楊浩也很為難,他固然希望借着楊波往上爬,但也不是沒有分寸的莽夫。這宮闱裡的事情,不能隻看表面。自己妹妹和太子感情很深,太子送禮物給她不奇怪。但這樣一批一批的送來貴重禮物……顯得有些詭異。妹妹臉上那凝重的表情也顯示,這是令她頭疼警惕。他猜不透她提防着什麼,但能讓自己這個經曆過風浪的妹妹這樣頭疼,絕對不是小事。即便是冒着不違的風險,妹妹還是拒絕了這些禮物。楊浩沒有阻攔,隻是拿了許多賞銀給東宮來的内侍。滿足這些小人,有什麼風吹草動至少能提點一下。内侍也很為難,拿了楊家的錢,可太子那裡怎麼交差?上次的禮物退回去,太子的臉色已經陰郁難看。這次又退回去……也不知道太子會不會發火?唉,太子不至于發火,他壓根就從來沒有發過火。他隻是會沉着臉看人,然後,有人就會倒黴。這個小祖宗,可不是好惹的主。可也不能得罪了楊家這位小姐,這位小姐是太子的一個罩門。太子殿下甯可自己受委屈,也不敢給楊家這位小姐臉色看。罷了罷了,拿回去,大不了挨頓罵。東宮把禮物原樣裝車,原路帶回去了。楊波坐在窗前倚窗遠眺,深秋已經快要結束,紅葉也已經凋零殆盡。風帶着寒意,呼呼的吹過來,像一把刀子。天空白茫茫的,已經好幾天沒見太陽了,一直陰沉沉的壓抑着。可能就快要下雪了吧,冬天要來了。也不知沈玉飛的冬衣夠不夠?刑部大牢就像個冰窖,他不過一屆文弱書生,也不知道熬不熬得過。她也許該想點辦法,給他送些東西去。這事她也想跟甯國公主說說,可公主被軟禁着,見不着。自己行動的話會不會有些突兀?需不需要避嫌?還有,她該通過誰去安排?是阮宣炆?還是阮承淋?真是頭疼。送走了東宮的内侍,楊浩把東宮的事往腦後抛,這幾日朝廷下了旨意,給父親楊萬年複職。旨意已經送去明州了,估計父親那邊收拾收拾就要上路。他現在忙着要把楊宅修整一下,一大家子回來住估計得好好忙一陣。刑部和戶部那邊也把天順朝抄去的東西都清理出來,要他過去看看,點點,然後領走。這是天寶皇帝的隆恩聖意,真是令楊家感激涕零,銘記五内。朝堂上下都看得出,楊家要翻身了,現在和他走動的人越來越多。他是又喜又慌。但凡皇帝都忌諱朝臣結朋黨,可朝臣又多喜歡結黨,這矛盾自古難消。楊家現在固然沐浴隆恩,可也是在風口浪尖上,陳閣老定然不樂意看到這樣的局面。因為顯然的,陛下這是有意扶持楊家來壓制他陳家。他兩邊夾着,可不好對付呐。罷了,走一步算一步。現在他應該低調,謙和,閉門謝客。一切等父親和大哥來了再說,雖然自己不認同父親那一套剛正不阿,但父親畢竟在官場上比自己經曆多,有很多事他還是要多多和父親商量着辦才行。……楊波最終還是決定繞過阮宣炆,她修書給阮承淋托他幫忙打通一下刑部的關節,給沈玉飛送些冬衣被褥之類的東西。阮承淋很快給她回複,告訴她這事還是托阮宣炆比較好。楊波很不解,在自己房間裡生了好一陣悶氣。她這事有意避嫌,希望不要和阮宣炆過多接觸。為什麼他還有自己去接觸那個孩子,難道就不怕那孩子會錯意,表錯情,到時候豈非更加難辦?生完了氣,她沉澱下來。阮承淋從來不是個膚淺的人,她能考慮到的他一定能想到,他這樣要求自己一定有原因。果然,阮承淋得第二封信很快就到了。信裡說上一份沒說清楚,他感到不妥,所以立刻又寫了一封。他告訴她,阮宣炆到底是太子,他幫助了她去見沈玉飛,費了許多離奇,就是希望能讨好她。現在如果她繞過阮宣炆轉托自己,豈非駁了他太子的面子。這事既然已經他接手,那就有始有終吧。再說如果繞來繞去,唯恐這孩子要多想,一旦想歪了,隻怕對沈玉飛也不利。況且,他也得知最近楊波拒絕了太子的禮物,估計小家夥一定心生郁悶。如果再繞開他,恐怕要種下怨念惡意。不如就拿這事當潤滑劑,不如摩擦過多。另外,也讓楊波放心,她的心意自己明白。他也在皇兄面前使力,她這個王妃自己是要定了的。既然如今他都不避嫌的當了攝政王,又豈會不為自己謀取一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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