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城,天色已暗,青色闆路兩旁房屋均門戶緊閉,偶爾才有一兩盞燈籠從人家的檐角牆頭透出一點微弱的光芒。整個城鎮一眼望過去黯淡冷清,僅餘的行人也匆匆忙忙,似乎在迫不及待找個門扉躲進去,将外面夜色中逼人的寒氣和隐約的恐懼關在身後。諾大一個歸遠城,一入夜竟然死寂一片,蕭墨存一行人的車轱辘并馬蹄聲在此時聽來,格外清晰滲人。衆護衛自京師而來,早已習慣京師夜晚華燈雲集,人聲鼎沸的狀況,驟然見到如此慘淡的街景,不禁有些面面相觑。厲昆侖臉上神色不變,手持馬鞭吩咐兩名護衛道:&ldo;你二人去找客棧。&rdo;又回頭對道:&ldo;餘下衆人停在原地,稍事休息。&rdo;車子停下的些微波動令蕭墨存醒了過來,他睜開眼,卻見車廂内一片黑乎乎,幾乎不辨五指。蕭墨存略動了動,正待爬起,卻被一雙溫暖的手按住肩膀,耳邊傳來白析皓的聲音:&ldo;再躺一會。&rdo;&ldo;到哪了?&rdo;蕭墨存迷糊地問。&ldo;到歸遠了,前面的人去找客棧,等投了店你再起來。&rdo;白析皓的聲音帶了笑意,道:&ldo;現在再睡會。&rdo;&ldo;嗯。&rdo;蕭墨存含糊地應了聲,縮進被子裡繼續沉睡。朦胧中,似乎有人在車外對答幾句,然後便是車子再度前行,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陣對話聲驚醒。&ldo;禀大人,那客棧唯有下房兩間,還是臨時将店小二趕出去讓與我們的。屬下見了,那下房雖簡陋,但還算幹淨。&rdo;&ldo;這個時節,客棧怎會沒有上房?&rdo;&ldo;大人,掌櫃的說,那客棧已經連續幾月沒做什麼生意,勉力支撐而已,此刻一應其他房間均落了鎖,積了灰,住不得人。&rdo;此時,卻聽到白析皓壓低了嗓門道:&ldo;住進去,他有些發燒,身子要緊。&rdo;厲昆侖嗯了一聲,簡要命道:&ldo;既如此,就住吧。公子爺一間,丫頭在那房裡照應着;我與白大夫一間,其餘人等,在大廳找位置輪班守值,明白麼?&rdo;&ldo;是,大人。&rdo;&ldo;我與墨存一間。&rdo;&ldo;不行。&rdo;厲昆侖冷冷地道:&ldo;白大夫,你簽字畫押的約法三章,可還收着呢。&rdo;&ldo;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他若夜裡病情轉急,試問你去照料,還是我去照料?&rdo;厲昆侖沒有回答,隻低哼了一聲。随後,在蕭墨存昏沉欲睡,半夢半醒之間,依稀感覺有人将自己連被抱起,小心翼翼下了車,再抱進一個燈火光亮的地方。他不舒服地蹙眉,臉埋入那人懷中,聞得一股熟悉的藥香味,知道抱着自己的是白析皓。他低低喊了句:&ldo;析皓……&rdo;&ldo;我在。&rdo;白析皓貼着他耳朵柔聲答道:&ldo;沒事,我陪着你,睡吧。&rdo;他模糊地點點頭,将頭更深地縮入白析皓的臂膀之間。迷糊之間,似乎被抱進一間房,抱上一張柔軟的床,他頭一沾枕頭,便沉沉睡去,身子猶如在雲端飄飄蕩蕩,隻微有所覺。一時有人喂他喝水,一時有人将藥汁灌入他的口中,如此時昏時醒,待到眼皮能睜開時,已然發現色大明,陽光透過白紙糊的窗棂射進來,格外燦爛奪目。他眨眨眼,轉動一下身子,慢慢爬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置身一間雅緻幹淨的廂房當中。蕭墨存坐着,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卻又苦于找不到問題的症結所在。正想着,半掩的廂房被&ldo;嘎吱&rdo;一聲推開,一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少女輕盈進來,正是錦芳,她手托托盤,上面放着熱騰騰一碗東西。見他醒來,笑得更加璀璨,開口便道:&ldo;哥哥,你可算醒來了,藥膳啊我已經熱了兩遍,白大夫說,要再熱第三遍就不如重煮算了。&rdo;蕭墨存猛然想起自己為何覺得奇怪了。這房間的家私布置,擺放方位,無不與自己公子府的卧房相似,連自己習慣在書案上由左至右擺放筆架、鎮紙、墨硯,筆吊上習慣用羊毫中楷,這裡放得也分毫不差。現在,錦芳的微笑與話語也如以往在公子府度過的每個早晨那樣,其麻利的手腳,行雲流水般伺候自己洗漱喝粥的模式,無一不讓他産生自己尚置身公子府的錯覺。錦芳見他起來後隻愣愣地打量自己,嫣然一笑,俏皮地道:&ldo;哥,你隻看我做什麼?莫不是才發現妹子貌美如花?&rdo;蕭墨存聞言一笑,回過神來,道:&ldo;我看你,是不是錦芳。&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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