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上算得準,還是你這老貨算得準,竟然就在我坐蓐剛完就來了?”“自然是皇上,這牆上挂着的消夏圖,上頭一筆一筆都記得清清楚楚呢。”夏太監答了話,又請了安國長公主示下去瞧看了孩子,随即回身謝了座,這才欠了欠身道,“今次來一是奉命看看長公主情形,二來則是報說江南之事。荊王殿下已經啟程了,那邊諸事已定。”此話一出,安國長公主的臉上就露出了幾分異色。她看了一眼仍在哭鬧不休的兒子和手忙腳亂的那些大人,便站起身沖夏太監點了點頭,待到了東屋裡,打發了人在外頭看守,她就細細問了江南情形。得知鎮海衛的水軍已經整肅一清,金陵書院這最難啃的骨頭也因為艾夫人突然重病,艾山長的陳情謝罪迎刃而解,國子監的選地已然完成,其他剩下的都隻是零零碎碎的小事,她不禁長長舒了一口氣。“雖還說不上是徹底平定,但能有這樣的結局就很好了。他們這些年輕人做得不錯,不過,那也是那主事的人太氣盛了。金陵書院的艾夫人從前雖是名頭響亮,可我在甯波的時候,主事江南的人還不是她,現在隻可惜了她那男人……罷了,她總算還有幾分福氣!江南定了,接下來便是朝鮮和倭國的事了。”這等國家大事,夏公公自然不會輕易插話,直到安國長公主感慨完了,他略一躊躇,這才低聲說道:“另有一件事要禀告長公主,今天早上,晉王妃薨了。”安國長公主隻覺得腦際巨震,當下難以置信地看着夏太監。在她那淩厲的目光下,夏太監這才嗫嚅道:“是半個月前就開始的症狀了,說是熱傷寒,這太醫換了一撥又一撥卻越發不好,就連林太醫也是束手無策。因長公主在坐蓐,皇上吩咐不可驚動,誰知道今天早上王妃便故去了……唉。”說是侄女,安國長公主和張惠蘅卻說不上有多深的親情,可想到她才二十出頭便香消玉殒,更抛下了那麼一個小小的女兒,她就覺得喉嚨口噎得說不出話來。好一陣子,她才終于搖頭歎息了一聲:“紅顔薄命,不外如是……你回禀皇上吧,辦了喪事之後,小郡主林嬛接到我這兒來,我不想讓她留在王府受苦!”心緒大壞的安國長公主也沒留夏太監說上幾句就送了客。等到人一走,她捧着手中那溫潤光滑的茶盞,突然揭開蓋子,就這麼把裡頭那茶湯輕輕潑在地上。“惠蘅,嬛兒那丫頭我一定替你好好帶着,不讓她受一丁點委屈!”今非昔比,初顯峥嵘九九重陽一過,京城就已經是一片蕭瑟氣象,大街小巷的花草樹木大多禁不起寒風的吹拂,一陣風一卷,就有無數的葉片飄飄灑灑落在地上,剩下的也不過是在樹上苦捱日子。來來往往的行人都換上了夾衣夾襖,而清早和夜晚的時候更是賊冷賊冷,門子更夫巡丁一流早早連大棉襖都預備下了。在這種天氣裡,茶館裡頭的生意卻越來越好。一壺熱茶不但能暖心暖胃,而且若有外鄉人,唾沫星子亂飛地評點一番京裡京外的大事,達官貴人的八卦,更能顯出自己帝都腳下京城人士高人一等的優越來。比方說,此時棋盤街西南角的一座小茶館裡,因是臨近那内中包含着十幾座衙門的千步廊,甚至出門就能仰望巍峨的宮城,所以早早就人滿為患。跑堂的夥計提着茶壺連着給好些茶客注了水,還沒來得及歇一口氣,其中一張桌子上的茶客就突然出聲抱怨了起來:“這都是什麼茶,胡桃松子也沒有,木樨茉莉也沒有,就這麼清清淡淡的茶湯子,讓人嘴裡都淡出鳥來了!”此話一出,四周先是安靜了一會兒,随即就傳來了一陣哄堂大笑。那人旁邊的一個漢子連忙拉扯了他一下,旁邊一張桌子上的一個老茶客就揪着胡須笑将了起來。“要吃那些調飲的茶,這滿京城有的是那等不入流的茶館子,小後生你卻不必上這兒來!這裡炮制的茶就連那些王公大臣都入得口,你喝不得那是你沒這品味!話說回來,小老兒當初在這喝茶的時候,可是碰見過那位在兩江赫赫有名的楊鎮台。那時候他隻是剛剛奉調回京,啧啧,青澀得很,哪裡有如今這番聲勢!”相比剛剛那滿堂哄笑的光景,這時候四周的茶客卻都來了興緻,有人好奇地轉身盤根究底,有人幹脆站起身圍了上來,更有甚者索性舉手高聲吆喝了叫了茶博士另沏好茶送到那老茶客的桌上,讓他好好給大夥講一講。反倒是那剛剛出了醜的大塊頭漢子目瞪口呆地坐在那兒,直到同伴輕輕推搡了他一下,他才正襟危坐挺直了腰杆,耳朵卻豎了起來。“這時間過得快啊,轉眼間那些皇子殿下們就是三年孝期滿了,荊王也已經大婚了……”那老茶客一句用作起頭的話還沒說完,旁邊就有人插嘴道:“什麼三年,皇後娘娘分明是大前年四月裡才過世的,荊王卻是去年十一月就娶了親。”“不懂了不是?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不懂得,可那些富貴人家乃至皇家,這守孝都是二十七個月就算完,哪裡真是三年?”那老茶客沒好氣地瞪了說話的人一眼,這才端起滾燙的茶輕輕吹了吹,呷了一口後仿佛回味無窮似的籲了一口氣,這才慢悠悠地說,“想當初我在這遇到楊鎮台的時候,就是四年前。那會兒他才剛回京城進了錦衣衛,雖說是那衙門裡頭出來的,可從千步廊進出的時候卻不像那些官兒吆五喝六,就隻是一主一仆,雖人人都說是冷臉,可有一回我在路上險些沖撞了,他卻反而對我客客氣氣,最是難得的一個人……”最初那大塊頭漢子本是有些不以為然,幾次要開口打斷,可聽到這裡,他原本已經要站起來的打算卻沒了,旋即又坐了回去。“……嘿,那時候就隻聽楊鎮台對那奸缇帥說,你吃着朝廷俸祿,卻庇護這等奸佞小人,盤剝佃戶圖謀不軌,你可對得起聖上信任,對得起你這身官袍?說着,就隻見他铿的一聲抽出寶劍……”那老茶客雖是賣弄,可卻也不吊人胃口,竟是饒有興緻地說起了楊進周在通州的盧府直接拿下夏莊頭的情形,那一番宛若親見的鬥智鬥勇洋洋灑灑一說,一時激起了滿堂喝彩,更有人沖着老茶客豎起了大拇指。“魯大爺,瞧您這說得繪聲繪色,回頭不若在這茶館裡當個說書人,可比您那掮客的活計容易幹多了!”“呸呸,我肚子裡就那點貨色,把這段說完了還能說什麼,到時候你們養我?”一時間,茶館中笑鬧成一團。而那老茶客好整以暇又灌下去大半盞續盞的熱茶,這才站起身笑眯眯地拍了拍起頭那大塊頭漢子的肩膀:“看你像是外鄉人,初到京城記着多長心眼,别事事還拿着家鄉的習慣來,那樣做不成事情,而且沖撞了貴人就麻煩大了,不是人人都像我當年那麼好運氣。至于這茶,你要是喝不慣,就去西四牌樓那邊的鼎豐樓,那邊的花果茶又便宜又入味,鹽津果子菜蔬什麼調味的都有,總有适合你口味的!”這老茶客雖有些居高臨下的指點架勢,可終究說話客客氣氣,那大塊頭漢子自然而然也就點了點頭,随即抓了抓腦袋說:“其實我是從前在北邊喝多了磚茶,到了南邊又喝多了花茶,這兩邊一比,不免就覺得從前那苦茶怪難喝的,更何況這茶湯比磚茶淡多了。”“聽小哥這口氣,還是走南闖北的?”“說不上走南闖北,就是跟着大……就是跟着一位大哥到處跑跑腿見識見識。”大塊頭漢子憨厚地一笑,見四周茶客倒也熱情地向他推薦各種京師名産以及解說風土人情等等,他本想說自己在京師也呆過一年多,這話也隻能吞了回去。話說開了,彼此也就仿佛拉近了一些距離,他就饒有興緻地聽人數落這上上下下的大事,當有人說起去年那排場浩大的皇子大婚時,起初那老茶客突然插嘴道:“前時皇後娘娘在世的時候,據說為三位殿下都選了妃,可去年的婚禮卻隻有一樁。不過,據說荊王殿下大婚之後,近些日子禮部正在給晉王殿下選繼妃。畢竟,孝服既滿,王府也不能沒個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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