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寇仲對着溝渠大吐特吐。
徐子陵撲了過去,蹲下抓着寇仲的肩膊,另一手為他搓揉背心。
段奇夢站在一旁看着,心中難過得想哭,她這輩子從未為誰難,就算是李世民也隻是失落。但是寇仲和徐子陵在她的心中不同,寇徐兩人疼她入骨,他們對她來說既是爹又是娘,所以她才會義無反顧的跟着他們走。
段奇夢從未見過寇仲這麼的不快樂,但是卻又不懂怎麼去安慰寇仲,隻有不停的給寇仲拍背。
寇仲吐得黃膽水都出了來後,低頭喘着氣道:“小陵小夢!我很痛苦!”
徐子陵歎道:“你的愛情大業尚未開始,便苦成這樣子,假若李秀甯曾和你有海誓山盟之約而又移情别戀,你豈非要自盡才行。”
寇仲搖頭道:“你不明白的了,昨晚你和李小子研究賬簿時,我逗她說話都不知多麼投契,她還表現得很關心我的。”
旋又凄然道:“現在回想起來,才知道她隻是代李小子盤問我們的來曆,由始至終她都沒有放我寇仲在心上。”
段奇夢的手覆上寇仲的肩頭,張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徐子陵頹然道:“早該知道這些高門大族不會看得起我們這種藉藉無名的小腳色的!今趟你是否自尋煩惱呢?”
聽到這,段奇夢沉默了。李世民對她是否也是真情呢?如果是真心的,那麼他為什麼這麼輕易的放她呢?如果不是真心,那些情話為什麼又說的那麼的真實呢?
寇仲好像清醒過來,虎目異光爍動,沉聲道:“好兄弟好妹妹你們放心吧!經過這回後,我寇仲再不會那麼輕易對女人動情了。”
徐子陵看了一眼段奇夢,小心翼翼的試探道:“那你還要去逛窯子嗎?”
寇仲凄然搖首,掙紮着要站起來,段奇夢和徐子陵連忙扶着他站了起來,道:“我們找家客棧過宿,明早立即起程到榮陽,待找到素素姐後,我們便……哈!”
徐子陵和段奇夢扶着他沿街緩行,前者奇道:“有什麼好笑的?”
寇仲搭着他肩頭,愈想愈好笑道:“事實上老天爺待我們算是不薄,至少我們巳能進窺上乘武功門徑,練成了娘說的第一重境界。囊裡既有充足銀雨,又起碼知道‘楊公寶庫’在京都躍馬橋附近某處,,更得到了可害得宇文化骨真的化骨的賬簿,我卻仍要為一個女人哭哭啼啼,确不長進。”
段奇夢勉強打起笑臉道:“這也沒什麼的,說明你重情重義嘛!”
寇仲伸手搭上段奇夢的肩頭,笑道:“丫頭,你今晚怎麼這麼安靜啊?你給我們唱一首歌吧!”
看着寇仲吊兒郎當的痞樣,出奇的段奇夢沒有生氣,隻是淡淡一笑,道:“好啊。”
段奇夢輕輕唱道:“一眼之念,一念執着,注定就此飛蛾撲火,明知是禍為何還不知所措。最好不見,最好不念,如此才可不與你相戀,多一步的擦肩,就步步淪陷……我有多麼想念你有多遙遠,早知道結局是不能抗拒的錯,停留在這一刻,隻好,情深緣淺。”
寇仲開始隻是低聲笑着,慢慢笑意變大,最後變成放聲大笑,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好一個情深緣淺!謝謝妹妹的開導,我明白了,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了!”
徐子陵亦是欣然道:“這才是我的好兄弟,但你還想當皇帝嗎?”
寇仲默然片晌,停下步來,看着兩人認真地道:“我們自懂事開始,便要看别人臉色做人,這樣有啥生趣。是否想當皇帝我不敢說,但總之我不想再屈居人下,我們有什麼比别人不上呢?”
徐子陵同意道:“我們确不輸虧于任何人。”
段奇夢被兩人的情緒感染,笑道:“亂世出英雄,仲哥哥說的不錯,漢朝的劉邦不就是草莽出身嘛,不是照樣做了皇帝!”
寇仲呵呵笑道:“我的寶貝妹妹金口玉言,就讓我們闖出一番事業來吧,讓娘在天之靈也感欣慰,以後再沒有人敢當我們不是東西了。”
徐子陵聽得豪情大發,高唱當時流行的曲子道:“本為貴公子,平生實愛才。”
寇仲接下唱道:“感時思報國,拔劍起蒿萊。”
寇徐兩人邁開步伐,朝前奮進,齊聲唱下去道:“西馳丁零塞,北上單于台。登山見千裡,懷古心悠哉。誰言未忘禍,磨滅成塵埃。”
歌聲在昏黑無人的街道上激蕩回響。
段奇夢跟在兩人身後,心中的難過終于減少了一點,她明白兩個哥哥終于要放手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了。
三人來到一口水井處,坐在井欄旁。
開始段奇夢本沒在意,隻是擡頭看着天空上的明月,耳邊傳來寇仲的聲音,隻聽寇仲笑道:“這就叫井内乾坤,比老爹的袖裡乾坤更深不可測。”
段奇夢回頭看時,見到徐子陵也學寇仲般伏在井口處,徐子陵苦笑道:“這東平郡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所有客棧都客滿了,偏是街上卻泠泠清清的。咦!”
段奇夢心中一震,旋風般轉過身,看向井底,井中月!
寇仲見到段奇夢的反應,奇道:“小陵看井裡的月亮,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徐子陵沒理這兩人,露出深思的神色,虎目放光道:“我打像把握到了點什麼似的,卻很難說出來。”
段奇夢本來想說的,卻将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這就像破繭化蝶的一般,如果她說破了幫助他們,那麼他們永遠都不能翺翔于九天之上。
寇仲呆了半晌,再低頭細看井内倒影。
段奇夢也俯身看去,也想看看這井裡到底有什麼,這時恰好有雲橫過正空,月兒乍現倏隐,段奇夢的心底不知怎麼泛起某種難以形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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