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滿兩下三下便将一碗湯都喝了個精光,連魚刺也顧不到,風卷殘雲一般把魚肉也啃幹淨了。食物下肚,終于不再腹中空空,他滿足地長籲一口氣。
而餘墨卻一口也咽不下去。顔淡舀出一小勺魚湯來,耐心地吹去了熱氣,送到他嘴邊。他還沒咽下,就掏心挖肺地一陣咳嗽,将魚湯全部都咳出來。顔淡看來也是慌了,擡手在自家公子背上不斷輕撫,語音溫軟:“公子,你若是不想吃,就不要勉強。等下你有胃口了就叫我,我再煮過。”
餘墨點點頭,靠在軟墊上不說話。
顔淡又舀湯給胡滿,低聲道:“我家公子身子不太好。”
胡滿接過碗:“身子調養調養就會好,隻是這個福氣,是别人求不來的。”他眼珠一轉,心中已打定注意,這個病弱公子哥肯定是留不得的,反而是這個少女,俏皮可愛,溫柔體貼,還有一手好手藝,抓回家當小妾也不錯。
用過晚飯,胡滿突然道:“我在這裡又吃又喝的,沒什麼可回報兩位,不如就講一段故事出來聽聽。”
顔淡微微一笑:“好啊,我最愛聽故事了。”餘墨裹着毛毯靠在軟墊上,一言不發。
胡滿要說的故事是近來江湖中流傳甚多的,也是最後一次試探對方,隻要是江湖中人,絕不會沒聽說過。
“這個故事發生在青石鎮上。一個窮小子,家中老爹死了,又沒錢埋,隻好拉到亂墳崗胡亂埋了。那窮小子還有些孝心,覺得把老爹扔在外面,屍骨可能會被附近的野狗啃掉,于是用鐵鏟挖了個坑。挖着挖着,突然聽見咔的一聲,隻見土裡有個亮閃閃的東西。你猜是什麼?”胡滿故作神秘,隻見顔淡搖了搖頭,又接着說,“那是一隻金子做的杯子,已經扁了一塊。窮小子跳下土坑,用手往下挖,不多時就挖出幾塊蝶形的玉璧來。他沒見過值錢的東西,但是那些玉,就是毫不識貨的人也能看出可以換不少銀子。他捧着這些寶貝跑回家,連老爹的屍首也不管了。他挖到寶貝的消息很快就在鎮上傳開了,也漸漸傳到别的地方去。不少人聞風而來,想找那個窮小子問話,推門進去卻吓了一跳。你猜這又是怎麼了?”
顔淡還是搖頭:“猜不出。”
胡滿擡手在桌上一拍,燈影跳了一跳:“那個窮小子已經死在自己家裡,雙目突出,臉色發紫,像是受了什麼驚吓。他的屍首已經爛了,上面有屍蟲爬來爬去,而他手中還握着那些從亂墳崗挖出來的寶貝。那些找來的人就把他手上的玉璧拿走了,可是不出幾日,又全部死了,死狀都是一模一樣。”
顔淡臉上露出幾分害怕,連一直半躺着的餘墨都微微睜開眼。
“這就像是瘟疫,凡是碰過這玉的,每一個都會死。終于青石鎮來了一群本事很大的人,他們一直找到亂墳崗裡的古墓,闖了進去,隻見古墓中間擺着一具棺材。這棺材很厚,木質也很好,還鑲着金銀。光是棺材就如此了,裡面的陪葬品的價錢更是可想而知了。那群人撬開棺材,隻見裡面躺着女子,貌美如花,竟是活生生的一個人。”胡滿說到這裡,語氣也有些顫抖,“那女子突然躍起,手指插進領頭那人的心口,将一顆血淋淋的心挖了出來。那人雙目突出,臉上驚恐,連反抗都沒有就死了。剩下的人立刻轉身逃跑,回去一點人數,發覺還少了幾個,但是再也沒膽子去亂墳崗了。”
顔淡聽得害怕,往餘墨身邊縮。餘墨輕拍她的肩,低聲安慰:“朗朗乾坤,天地正氣,世上哪裡有什麼鬼怪?這個故事也是傳出來的,越傳越走樣,别去相信。”這兩句話說得甚是書生意氣。
胡滿隻是一笑,沒有反駁。
過了一陣子,顔淡突然道了句:“哎呀,我忘記把外面洗好的衣衫拿進來烘幹了。”她站起身,急急往船尾走去。胡滿就是看見她在外面洗衣裳才找過來的,心中暗笑她粗心大意,又覺得不精明的女子比較可愛。而餘墨閉上眼,躺下不動了。
胡滿看見時機到來,拔出袖中的匕首,慢慢走到餘墨身邊。
角落裡的火盆燒得正旺,通紅的火光映在躺在軟墊上閉目養神的年輕公子臉上,更顯得俊秀非凡。胡滿突然撲過去,用手掌捂住了他的嘴,手中匕首高高擡起。隻見餘墨睫毛輕顫,慢慢睜開眼。
旭日東來,江邊的薄雪化為水滴。
蘭溪江上還浮着幾片薄冰,江上小船正順流北上。
一位年輕俊秀的公子負手站在船頭,仰頭閉目,襟袖翩飛,周圍山岚正不斷後退。他睜開眼,一雙眸子竟是紅色的:“你收拾好了沒有?馬上就要到岸了。”
隻見船簾一掀,一個淡綠衣衫的女子走了出來,手上端的木盤盛了不少事物:“好了好了,你别催我。”她低下身,将手上的東西全部丢進江中。木盤順着水流飄走了,匕首撲通一聲沉入水底,水面上隻浮着一套髒兮兮的男子衣衫,還有一隻裝着爛泥枯葉的紫砂鍋。
“那人看來也是餓壞了,連樹葉爛泥都吃得津津有味。”她嘴角帶笑,仰起頭看着身邊的年輕公子。
“你明知道是什麼東西,還敢端過來喂我,你的膽子可越來越大了。”他閉了閉眼,待睜開時眸子又變得漆黑,“我看你又不安分了吧。”這話是笑着說的,語氣也不怎麼像威脅。
顔淡微微笑着:“那個凡人心術不正,滿身血腥,這麼肮髒的精魄你都敢吃。樹葉爛泥可比它幹淨多了。”
餘墨回味了一陣,點點頭:“的确不太幹淨。不過聊勝于無,太純淨的精魄吃了會遭天罰,我還嫌命太長?”他眯起眼,一臉滿足:“你就想着,這是在日行一善。委屈自己,造福天下,還有什麼不能忍的?”
顔淡默然許久,還是忍不住說:“你這魚精臉皮真厚。”
餘墨看着她,半開玩笑:“這有什麼不好?再說了,魚和蓮本來就是一對。我若是臉皮厚,你也一樣。”他擡手一指,但見前方山岚遼闊,崖邊兀鷹盤旋,最高的山峰上還覆蓋着皚皚白雪:“我們到家了。”
一具棺材一個坑
喀納什爾,又稱铘闌山,在古語中是漠北之璧的意思。
铘闌山外,是一片廣袤大漠,常年風沙肆虐。而山中卻又是另一番光景。彼時铘闌山中的雪還未化,剛長成的幼鷹被雄鷹推下山崖,拼命打着翅膀飛起來;毛絨絨的小松鼠在松樹中探出個頭,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遭;胖胖的小老虎在雪地裡打滾,不一會兒便被虎媽媽叼着拖回窩去。
真正的漠北之璧,卻是山脈中的一處山谷。
餘墨擡手在橫亘眼前的巨大古樹上一印,粗壯的樹幹竟出現了一個清晰的手印。隻聽隆隆幾聲,樹上的積雪紛紛掉落,樹幹中心出現一個甬道。他一拂衣袖,徑自擡腳往裡走。顔淡跟在他身後,也走了進去。
兩人在漆黑無光的樹洞裡轉了幾轉,眼前忽然一亮,明媚的日光一下子刺得他們睜不開眼:目之所及俱是繁花似錦、綠草如茵、湖光粼粼,拂面而來的熏風和煦,山谷外邊的料峭春寒似乎對這裡沒有一點影響。
餘墨微微眯起眼:“還是家裡好啊。”
顔淡左右看了看,奇道:“往常這個時候,丹蜀肯定會在這裡等我回來講故事給他聽,怎麼今日不在?”
餘墨嘴角微動,還沒說話,隻聽遠處傳來一聲凄厲的叫喊,一團東西從山頭上滾下來,手腳并用地爬到兩人的面前,淚涕橫流:“棺、棺材!那邊有棺材!山主,嗚嗚嗚,好可怕……”那是一個頭上還長着耳朵、屁股上拖着尾巴的孩童,紅通通的、蘋果一樣的臉蛋兒,身上穿着的衣裳卻是胡亂絞成了一團挂着。
餘墨皺眉:“紫麟山主呢?”
“紫麟山主不見了,山主的房間裡有棺材,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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