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羽輕哼一聲:“仗病欺人。”
他嘴上不願意,身體倒是很誠實地站起來,仍是松松地攏着折扇,轉身時虛搭在肩上的對襟下擺晃了大半個圓弧,衣角恰好掃過李殊檀搭在榻邊的手,順滑的布料從掌心擦過,像是一片抓不住的流雲。
李殊檀心裡突然一動:“……等等。”
“怎麼?”鶴羽止步,半側過身看她。
李殊檀自己也不知道剛才那一聲是為什麼,好像隻是本能反應,她頓時尴尬起來,裝模作樣地搓搓手臂:“我……嗯,我有點冷。”
鶴羽露出個難以言喻的眼神,看在她昨夜高燒剛退的份上,忍住沒嘲笑她,隻從肩上褪下那身對襟大袖,順手丢過去:“披着。”
“……哦。”李殊檀慌亂地抱住大袖,似乎還想說什麼,“其實……”
下一瞬折扇也丢了過來,鶴羽的準頭相當好,精準地砸在她膝上,扇骨和膝頭一個碰撞,墜進大袖的衣褶間,正好兜住。
李殊檀不明所以,茫然地擡頭,正對上鶴羽戲谑的神情。
扔折扇的少年朝她微微一笑,眼尾彎彎,是萬千少女閨中夢裡的良人模樣,一開口卻是嘲諷:“我怕你等會兒又嫌太熱。”
“……”
李殊檀一手抓住對襟大袖的衣領,一手抓住扇骨,兩手同時用力,像是要把衣衫和折扇一同捏碎,但她隻是看着鶴羽,露出個堪稱咬牙切齒的笑:“謝謝。”
這個反應顯然取悅了鶴羽,他相當滿意,繞出屏風,開門時的側影落在屏上,恰巧左右都是繪上去的花枝,動一動就像是落了滿頭的花香。
李殊檀心頭又是一跳,她松開手,緩緩低頭,在折扇上嗅了嗅。
扇骨是黑檀,打磨細緻的紋理向外散着檀木獨有的氣息,臨近尾端,常被握着把玩的地方卻染着不明顯的香氣,讓人想起一枝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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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蘭進屋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手中握扇的女孩坐在榻邊,微微低頭,未绾的長發直而順,發梢在身邊盤曲,襯着秀美的側臉,顯得恬靜而乖順,若是入畫,大概能被題名成《持扇仕女圖》一類。
可惜仕女手裡的并非女子常用的團扇,而是半開的折扇,衣裳也搭得不太對,外衫松散,隐約露出裡邊純白的襯裡和頸下一小截白皙的肌膚,肩上卻又加了件大袖,看樣式是男式的,簡直是欲蓋彌彰。
郭蘭忽略心裡一絲不舒服的感覺,低下頭,一路走到榻邊:“我來了。有什麼事嗎?”
“擡頭。”回應她的是李殊檀的聲音。
郭蘭擡頭,在李殊檀臉上看到了還未褪去的紅暈,從臉頰到眼尾,淺淡地暈染開,面上含着淡淡的笑意,介乎歡愉和歡情之間,讓她想起很久以前在街邊賣茶,看見路過的馬車撩起車簾,春日冶遊的貴婦被悶得臉頰微紅。
……或者剛從守衛處回來的蓉娘,一瘸一拐,滿臉绯紅,身上染着洗不淨的肮髒味道。
郭蘭當即有點反胃,惡心的感覺裡又夾雜着捉摸不清的情緒,她抛開不想,隻怯怯地說:“我擡頭了。”
“嗯,無需低頭。隻是暫時照顧我而已,不是做我的奴婢。”李殊檀往後一靠,半倚在榻上,姿勢變動,油然而生一種貴女式的慵懶,她的語氣也懶洋洋的,“下去吧。”
郭蘭更不舒服,但不敢反駁,隻最後看了李殊檀一眼,含糊地應聲,扭頭退出去了。
屋門一響,李殊檀仍是剛才那個故意拗出來的姿勢,後腰到肩難受得緊繃。
她想着郭蘭最後留下的那個眼神,嫉恨、不甘、厭惡,千言萬語都在那一眼裡,但李殊檀毫不恐懼,她隻是再度握住折扇,一寸寸打開,在空白的扇面上輕輕勾畫。
“……我真是惡人啊,誘人行惡,死後會落入無間地獄吧。”她信手勾出無形的地獄變,鷹蛇狼犬,生革絡首,“但是在此之前,”
李殊檀閉上眼睛,輕聲說,“至少……我要看到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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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蘭确實被那幾句話激出了嫉恨的心思,但和李殊檀設想的不同,她隻是有意無意地用陰冷的眼神看李殊檀,并不做任何實質的動作,連偷偷在吃食上下些無傷大雅的絆子都沒有。
一來二去,光陰飛度,轉眼就到了十一月,臨近李殊檀記憶裡兩鎮聯軍攻城的日期。
或許是叛軍中隐約得知什麼,總之山上的氣氛越發緊張,鶴羽也越來越忙,幾乎不怎麼露面。李殊檀隻從司墨的嘴裡聽到些消息,比如鎮外有場出乎意料的大戰,又比如前夜有底下的士卒臨陣脫逃,被抓回來當場施了烹刑。
外邊顯而易見的混亂,李殊檀的日子卻越來越簡單,吃吃喝喝,到處遊蕩,像是隻養在鶴羽屋子裡的寵物,一開始司墨還固守規矩,不讓她進書房,後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别弄壞東西,任由李殊檀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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