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杜小芹打心底裡樂意,苦是苦了些,眼睛也會熬得眍?,但是可以躲了彭大壯的糾纏,就如同昨晚那樣。
這邊說着,彭大壯起了,到廚房裡尋摸了兩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睡到日上三竿,純粹是餓醒的。揭開鍋蓋,鍋裡就剩下淺淺一層稀粥,還是冷的。
杜小芹和妞子是不敢叫他起床,否則那就是老壽星上吊,找死呐。而彭家其他人樂得他不吃呢,彭大壯食量不小,他若是一覺睡到下午才好,正好省下兩頓。
彭大壯從廚房裡探出半個頭來叫喚:“妞子她娘,你來給我熱熱粥,餓死了,快着點兒!”
除了彭二壯媳婦兒懷裡的不到周歲啥也不懂的毛頭小子,堂屋裡幾個女人,包括妞子在内,都擰了擰眉頭,嫌棄之意最盛的當屬彭二壯媳婦兒,這會子不早不晚地醒了,饒上一大碗粥不說,自家的彭二壯都去地裡個把時辰了。
彭大娘也嫌棄來着,可餘光一瞅杜小芹也皺了皺眉頭,當下就不高興了:“你男人叫你你沒長耳朵?還不趕緊去,連自家男人都伺候不好。”說完,還用嫌惡的眼神掃了下妞子。
已經起身的杜小芹,就聽見彭大娘在身後繼續碎碎地搗鼓:“嘴巴是個沒口齒的,這耳朵也發背,兒子也生不出一個,真真兒我家大壯倒了黴了……”
感受到妞子捏着自己襖子邊兒的手更使力了,墜地她襖子的領口都有點勒到了脖子,想着杜芊芊勸自己的那些話,對她婆婆的精準評價――“明壞”,又想到昨晚炕上彭大壯猴着過來時自己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了的惡心,杜小芹心底燃起了之前從未敢有過的怒火。
到了廚房,彭大壯撓着雞窩頭等着呢,“快點兒把鍋裡的粥熱一熱,沒留幾張餅子給我?”
“沒了,剩下兩張給爹和二弟帶着了。”杜小芹蹲下生火,聲音冷冷道。
彭大壯“啧”了一聲,剛要抱怨,就被杜小芹快速打斷,“爹和二弟一上午忙那麼些活計,不吃身體扛不住,鍋裡熱了,你快點盛了,不然該糊底了。”
果然鍋底那層稀粥已經大泡連着小泡“咕嘟嘟”罵人般翻滾了,彭大壯豎着眼睛又想罵杜小芹懶婆娘,可舔着鍋底的火舌不饒人,彭大壯左右一瞅,衡量了下,還是肚子要緊,手忙腳亂地拿了碗去盛粥。
彭大壯做事毛手毛腳,将碗碰地“叮叮”作響,盛粥時候勺柄又燙了幾下拿着碗的手,“斯哈”了幾下,杜小芹仿若未聞,熄了竈火,領着妞子出了廚房。
懶漢喝粥
感覺到杜小芹的反常,彭大壯端着碗罵:“你個懶婆娘,我手燙得差點兒破了皮你瞎了沒看見?”可不管彭大壯如何罵罵咧咧,杜小芹連頭也沒回,妞子像小尾巴一般跟在杜小芹身後,回頭看了看自己狼狽的爹,又轉過頭看看自己娘挺直了的後背,心裡又害怕又暗樂自己娘居然也會讓自己爹吃癟。
彭大壯并沒有像妞子擔心的那樣沖過來打罵,畢竟肚子最大,填飽了再說,就着碗沿,吸溜吸溜兩口大半碗灌了下去,竈台上半小碗莴筍葉和蘿蔔纓做的鹹菜,也懶得一筷子一筷子夾了,将粥碗放下,端起鹹菜碗筷子劃拉劃拉将鹹菜一股腦撥進了粥裡。
鹹菜,顧名思義當然口兒重了,越冬的食物不做鹹點,一來不經吃二來也不經放,那小半碗的鹹菜都倒進了剩下的那點粥裡,齁兒鹹,彭大壯隻覺着嗓子腌得難受,待要叫杜小芹來,可扯着嗓子不更疼了。
在廚房碗櫃上面的菜籃子裡撥弄了撥弄,看到顆預備中午用來熬湯的大白菜,最外層的幾片葉子有些蔫吧,水分沒那麼足了,但是農家人哪裡舍得仍,又沒蟲蛀,隻要能吃就行。可到了彭大壯這裡就不行,“格叽格叽”,手腳麻利地将那顆白菜剝了好幾層,就差剝到最裡面的菜心了,挑了幾片水頭足、嫩生生的白菜葉,放進嘴裡嚼了吃去中和鹹菜的鹹。菜籃子裡滿是他剝剩下的白菜葉子。
看看外面的日頭,還沒到吃中飯的點,可時間也夠不上再去睡個回籠覺了。彭大壯晃裡晃蕩到堂屋,見杜小芹和妞子不在,随口問着正在閑聊的裴大娘和彭二壯媳婦兒:“小芹呢?”
“你自己的媳婦兒你問誰?”彭大娘白了下眼,“說得好聽,是給我去籌錢做衣裳,我可是尺把長的布料都沒見着,她自己倒是頂了個頭巾回來。”
彭大壯倒是沒上當,聽了這句就回屋教訓媳婦兒,倒不是心疼杜小芹,其實昨晚睡前說的那句為杜小芹打抱不平的話他也不過順嘴一說,一覺睡醒了哪裡還記得。
之所以沒順着彭大娘的意,主要是因為自己一個子兒都沒拿到,那賣了雪花白糖的一百五十文還是拼着被自己娘猛錘了好幾下換來的,這會子後背還隐隐地疼呢。
“娘,那不是有二百多銅闆?扯布料怎麼就不夠了?您老要是不想做,那錢正好分了……”彭大壯說着搓了搓手。
那缃色頭巾顔色素淨雅緻,看着圍在杜小芹脖子上綿軟又暖和,想來杜家那丫頭發達了,也不能給差東西給她姐,硬生生将杜小芹焉黃的臉色趁得好看了幾分,彭大娘和彭二壯媳婦兒看着都心癢癢的。
彭大娘沒想到這彭大壯不僅沒順着他的意思,反而還打起那二百多文的算盤來了,立馬唬了臉,可一旁的彭二壯媳婦兒心态卻有些微妙,弄不到頭巾,那分幾十文銅闆豈不更好?可以做幾條頭巾了。
不過二百多文的銅闆,堂屋裡彭大娘、彭大壯還有彭二壯媳婦兒三個人各有盤算,不過錢已經到了彭大娘兜兒裡了,想要往外掏,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大壯,你可想都别想,昨兒晚上那雪花白糖的賬我還沒同你算呢!”彭大娘歇了去打那條缃色頭巾的主意,在彭大壯開口辯駁之前,又口氣不善道:“再者說,分給你錢?還不是都填了你那賭窩了?”
連番被杜小芹和彭大娘搶白,彭大壯當然不爽快,可一直沒發作,那都是兜兒裡那一百五十文的功勞,走動時還能聽見銅闆互相微微撞擊發出的輕響,這聲響對于彭大壯來說簡直是天籁,有什麼氣也都消了。
“娘,咱今兒中午再切些火腿吧。”不願意彭大娘盯着他賭博的事兒,彭大壯轉換了話題。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那火腿照着你這吃法,不到過年不就吃光了?怎麼?你有那本事讓你媳婦兒年前再扛一大塊回來?就這,還是你弟媳婦兒好容易想的轍呢。”
彭大娘邊說邊雙手相疊高頻率地拍着,口中喋喋不休地絮叨。彭大壯聽了不耐煩得很,得,中午少不得又是那和尚菜,吃得肚子裡油水都被刮幹淨了,不如去牛二家蹭一頓,舍倆錢弄兩角酒,再讓牛二老婆弄倆下酒菜,好不快活,省得在家刮腸子聽馊話。
他隻當牛二是哥們是朋友,卻不知自己在别人眼裡卻是一隻呆頭肥鵝。
“懸于六箸和二茕(瓊),樗蒲則懸于五木”,箸、茕、五木都是特殊形狀的骰子,牛二他們早已不太玩了,都是用正方體骰子,也稱為穴骼、浮圖或者渾花,從這麼多名兒就不難看出這些賭徒對骰子的“熱愛”。
共有六個面,每個面上分别镂刻着從一(也稱為幺)到六的圓點,其中隻有幺和四是紅色的,其餘為黑色。
骰子玩法也很多,牛二他們玩兒的是最簡單最流行的賭大小。先定了莊家擲骰子,而其餘玩家來猜大小。猜赢了,玩家可以獲得兩倍的賭注;若是猜輸了,所下的賭注交給莊家。
若是沒貓膩,那這擲骰子就如同抛硬币猜正反,全憑運氣,沒什麼好說的。可是牛二他們見彭大壯有了有錢的親戚,那錢來得容易極了,哪怕他自己一人去也能弄些東西回來,眼熱的、嫉妒的同時自然就生了旁的想法。
有了白來的銀子,不坑你坑誰?将水銀灌入骰子裡就能改變骰子的密度,骰子内部有六個挖空的小孔,分别對應着六個點數,且互相連通,想擲成幾點,就使手腕兒的勁将水銀甩到那個點數裡面兒的小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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