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秋莎飯店吃的是西餐,餐廳布置得很有異國qíng調,巨大的水晶吊燈璀璨輝煌,牆面上挂着色彩飽滿的俄羅斯油畫,餐桌一律都是鋪着格子流蘇桌布,四位以下的坐小餐桌,像蔻海他們呼啦啦一下來了八位,就被安排坐在了最顯氣派的長餐桌,頭頂就是水晶吊燈,銀質的餐具在燈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數名穿着俄羅斯傳統服裝的俄羅斯姑娘笑吟吟地為客人端茶遞水。這自然引得餐廳其他客人紛紛側目,一下就點了這麼多俄羅斯姑娘,還坐最顯要的位置,人們都猜測這幫小子肯定是大有來頭。
的确,連黑皮和細毛都是西裝革履,還帶了各自的女伴,要派頭有派頭,要架子有架子,不招搖才怪。蔻海也有女伴,不過帶的是自己的妹妹常英,黑皮見面就臭他:“瞧你這沒出息的樣,滿大街都是母的,居然把妹妹帶來了,怕别人不知道你們兄妹qíng深是吧?”蔻海還沒說什麼,常英上前就是一拳:“你丫的找抽是吧,滿大街都是公的,我還就願意跟我哥混,怎麼着,你有意見啊?”
常英在北京讀警校,不僅學得一手好拳腳,還學了一口京片子。黑皮知道她的底子,連連作揖:“好妹妹,算我說錯了,哥哥在這賠禮了。”
雖然做東的是樊疏桐,但他沒有女伴,身邊坐着的是連波。久别重逢,大家似乎有太多的話要說,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于是就喝酒,不過片刻工夫就gān掉了三瓶伏特加。隻有連波基本沒怎麼喝,他一向不飲酒不抽煙,大家也就沒有勉qiáng他。很意外,樊疏桐是在座所有人中最沉默的,很少主動說話,大家問他什麼,他隻嗯嗯啊啊地笑笑,很少正面回答。雖然他沒有說什麼話,但是從他臉上可以看出,這幾年他在外面經曆了不少,那種滄桑感是根本掩藏不住的。
衆人在高聲說笑的時候,他多是喝酒,或是悶悶地抽煙,頂多附和兩聲,表qíng始終是波瀾不驚。常英是挨着他坐的,一個勁地給他敬酒,問這問那,蔻海看出樊疏桐很勉qiáng地在應付,就說妹妹:“你怎麼跟個麻雀似的,嘴巴不停,士林才回來挺累的,有什麼問題以後再問。”
大家還是習慣叫樊疏桐“士林(司令)”。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大家都長大了,各自都有了各自的工作和生活。但有一點是共同的,他們都離開了部隊,轉業到了地方上。沒有經過事先商量那是假的,因為都在一個大院長大,三天兩頭地碰面,自然就回避不了留在部隊或轉業的話題。為此他們還專門“開會”研究過,地點還是蔻海姥姥家的小院,隻不過少了樊疏桐。當時正是五月天,院子裡的石榴花開得正好,蜜蜂嗡嗡地圍着花樹飛。
黑皮一邊吃着蔻海姥姥做的棗糕,一邊說:“不行了,我招架不住了,我家老頭子硬bī我去雲南野戰部隊,我舅舅在那兒呢,老頭子說要我多下前線鍛煉,擔心我成天在家吃喝玩樂成纨绔。”
黑皮的爹是樊世榮的部下,年輕時候跟樊世榮一起參加過渡江戰役,現在在軍區也是上将,管pào兵的。黑皮其實有名有姓,本名叫陸江chūn,他爹是黑龍江人,有很深的思鄉qíng結,就給他取了個江字,而他娘生他的時候難産差點犧牲,他爹為感謝他娘就在江字後面又加了個chūn,他娘的名字裡就有chūn。為此陸江chūn同志從小到大就被死黨們笑話,明明是個爺們兒,偏取了個女人的名字。
細毛的名字也qiáng不到哪兒去,甚至更慘,本名叫樸赫,爹是朝鮮人,娘是漢人,細毛出生時他爹剛好立了戰功,于是就給他取名“赫”,寓意是好的,希望兒子将來也能為祖國為人民立下赫赫戰功。不料細毛從小就有口吃的毛病,尤其是緊張的時候,完全是接不上氣來,而聽他說話的人會急得斷氣。結果開學第一天,細毛在自我介紹的時候把自己的名字樸赫念成了“嫖客”,幾個年紀稍大點的同學都偷着壞笑,當時細毛還小,傻不拉唧啥都不懂,被同學取了“嫖客”做外号他還不知道咋回事,回家就問他爹嫖客是什麼意思。他爹氣得當場扇他兩耳光,那兩耳光扇得有點重,當時就口鼻流血。後來細毛的成績一直不咋地,每次被他爹訓,他就反咬一口,說是他爹把他打傻的。他爹氣得直哼哼,就差沒一槍把這傻兒子給蹦了。
細毛對于轉業的問題的意見很明确:“肯定要出去,我不想留部隊,你說我們從小就在這大院長大,閉上眼睛都……都是綠軍裝,我……我煩了!我也……也厭了!而且我們隻要還在部隊,就擺脫不了爹媽的影子,甭說雲南海南,去哪兒都會有人給他們彙報,你說這有意思嗎?忒……忒沒意思!”
“就是這個理!”蔻海頓下茶杯,也發話了,“我也不想一輩子被他們盯着,在部隊gān得再好也會被人說成是沾了老頭子的光,我蔻海再不濟,出去飯總能混到吃的,我要證明給他們看,沒他們這棵大樹我照樣混得風生水起……”說着把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連波,“我說秀才,你也發表下意見吧,你是首長的公子呃,你想一輩子活在你家老頭子光環下?”
連波顯然早有主意,很斯文地笑笑:“不。”
他就一個字。不。
于是大家結成了同盟,發誓跟家裡老頭死磕到底。連波還好,樊世榮雖然覺得讓他離開部隊很惋惜,但也沒有勉qiáng他,隻說出了這大院的門,他就不是部隊上的人了,社會上可不比部隊單純,要他好自為之。蔻海就死慘了,他爹就差沒跟他斷絕父子關系,倒是他娘常惠茹很開明,同意讓兒子出去見識見識,說早晚他還會回來的。黑皮和細毛qíng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家裡老頭子幾乎将他們掃地出門,尤其黑皮,差點挨他爹的皮帶抽,但他發揚了先輩們不怕死的光榮傳統,誓死沒當叛徒,最終取得了轉業鬥争的偉大勝利。
黑皮後來在蔻海姥姥家的小院裡作總結報告時說:“那麼粗的皮帶在我面前甩來甩去的,我眉毛都沒擡下,我敢打賭我上輩子肯定是一烈士,被敵人嚴刑拷打最後光榮犧牲,所以這輩子我還是秉承了烈士的無畏jīng神。”
細毛“呸”了聲:“你,你是烈士,那我是……是什麼啊?”
“嫖——客——”
衆人異口同聲。
(4)
轉眼兩年過去,兄弟們間的差距很快就顯出來了,連波自不必說,成了晚報社的名記,工作非常出色。蔻海也果然沒成孬種,到地方海關後,全然沒了年少時的叛逆,不僅工作上口碑極佳,人品也倍受贊譽,到底是将門之子,沒有給他爹丢臉。相比之下,黑皮和細毛就算是不務正業了,到地方後上了幾天班,就各自出來做買賣,什麼賺錢就做什麼,錢是賺了些,但一天到晚在外面喝酒jiāo朋友,手頭并不寬裕,還經常找蔻海借錢。蔻海的妹妹常英則讓所有人跌破眼鏡,竟然考上了警校,依然還站在軍人的行列,現在被她爹蔻振洲當成僅存的碩果,寵得無法無天。常英從小就跟個小子似的,喜歡打架,進了警校很學了點拳腳功夫,未來女警官的風采已經顯露無遺。連蔻海都不是她的對手,所以一般qíng況下蔻海不敢惹妹妹,這次聚會本來不帶她來的,結果常英眼睛朝他一盯,沒說話,就盯了五秒,蔻海雙手舉起:“我投降。”
跟樊疏桐他們見了面,蔻海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常英就沖前面了,對着樊疏桐就是一拳,拍着他的肩膀笑聲朗朗:“首長,您回來了!”
她還記着小時候的稱謂呢。
“首長”樊疏桐上下打量已經長成大姑娘的小警衛,摸着她的短發直咂舌:“啧啧啧,好小子,都這麼大了。”
他在潛意識裡還是把常英當小子。
一句話就逗樂了黑皮和細毛,兩個人笑得前仰後合。
“笑什麼笑!想當沙包是吧?!”常英眼一橫,搓着雙手說,“姑娘好幾天沒練拳了,你們皮也癢了吧,要不要我給你們撓撓?”
她不說“姑娘”還好,一說姑娘,黑皮和細毛,包括她哥哥蔻海更加笑得肩膀直聳,黑皮和細毛帶來的女伴也忍不住掩嘴偷笑。
常英洩氣了,目光一轉,落在高大英俊的樊疏桐身上:“首長,您看清楚了,”她指了指自己,“我是雌的,雌的!”說着又把手指向黑皮和細毛,“他們才是公的!這麼明顯的區别您怎麼看不出來呢?”
樊疏桐眉毛一揚,笑答:“我也是公的。”
又是一陣哄笑,熱鬧得不得了。大家坐下來吃吃喝喝,都對樊疏桐這兩年的qíng況非常好奇,問他現在在做什麼。“做點小買賣呗。”樊疏桐含糊其辭,沒有正面回答。但可以看出他做的可不是小買賣,出手闊綽,一頓飯吃掉兩千連眼睛都不眨。那個時候的兩千相當于現在的上萬了,再看他身上的穿戴,都不是商場裡随便買得到的便宜貨,手表還是鑲鑽的,常英問他在哪兒買的,他說是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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