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陋室,一片草席,草席之上,是一個漆黑、濃臭、腫脹的屍體,但即便這屍體已如此可怖,從五官輪廓中,依然能勉強辨認出他過往的絕代風采,左飛櫻就呆呆跪坐在屍體旁,一動不動。
她旁邊站立的,是素妙音、和紀鳳鳴,還有正在說話的楚白牛,“……解開你師尊石封時,老夫立刻用經緯針法封鎖他的經脈,防止五衰之氣的擴散,同時喂他服下煉制藥丹,想要内外交逼,将五衰之氣化解,可天人五衰功的還是超乎了我的想象,竟然想在老夫插針時,以老夫寄在銀針上的真氣為橋梁,試圖侵襲到老夫體内,老夫心頭一慌,忙抽針後撤,但五衰之氣已趁此之機,直襲衛無雙心脈……唉……”
左飛櫻依然不言不語,就那麼跪坐着看着她的師尊,竭力說服自己,接受地上這可怖的屍體,就是她師尊的事實。
而素妙音歎了一聲,接續道:“我之前被天女擊了一掌,之後故意誇大傷勢,化明為暗,就是為了當你們支撐不住時,可以以衆生萬相的變幻之法驚走六道惡滅,并非有意欺瞞你,讓你抱有不該有的期許……”
素妙音說着,伏下身子将左飛櫻抱住,柔聲道:“飛櫻,哭吧,你已經做的夠多了,哭出來吧,生死有數,不可強求,我們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左飛櫻沒有哭,她眼神空洞,凄笑着看向素妙音,“沒事的,素宗主,我哭不出來,我的淚,早在昆侖淪陷時就流盡了。那時我就想,我下一次哭時,一定是師尊痊愈,喜極而泣才落淚。”
“所以,兩年多來,我們客居異地,有家難回時,我沒哭。”
“師兄獨闖昆侖,九死一生,我擔憂害怕極了時,我沒哭。”
“這幾天來,尹師叔死時我沒哭,褚師叔死時我沒哭,聶師兄修為盡廢時我沒哭,無數師兄師弟為阻陰鬼,死不得安時我沒哭……”
“可我想不明白,素宗主,您智深如海,您說生死有數,不可強求,可我們算是強求嗎?我萬象天宮一門上下,凋亡十之八九,從長老到弟子誓死不退,血染遍地,屍橫山嶺,隻為守住我師尊的一線生機,可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多犧牲,到頭換來的還是這個結果?素宗主,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素妙音不語,她避開了左飛櫻的眼神,不敢對視,而左飛櫻凄厲的仰天笑了,聲如杜鵑泣血,“為什麼我們就得聽天由命,難道是我們的犧牲還不夠多吧?天,你想要什麼盡管拿走啊,我的血,我的肉,我的性命靈魂,隻要能換回我師尊,要我什麼都可以,你快來拿啊,隻要你把師尊還我,還我,還我……”
左飛櫻質問蒼天,但蒼天無語,隻有室外秋雨綿綿,沙沙作響,如是天哭。
無謂的質問,注定得不到回應,左飛櫻的聲音終是越來越小,隻口中反複念叨着“還我……”,身子無力的伏向她的師尊。
素妙音和楚白牛見狀,急忙一左一右拉住她,楚白牛道:“莫接近他,當心傳染!他的屍體已被五衰之氣侵襲,靠着老夫的銀針封鎖,才沒有向其他五衰之氣中招者一樣立時爆成膿水,但靠銀針也就隻能撐持七天,七天之内,必須将其火化,否則,以他生前功力,屍體内積醞的五衰之氣必是巨量,一旦不小心爆裂擴散,定是流毒無窮!”
左飛櫻忽然繃不住了,她跳起來,像一個潑婦一樣朝楚白牛吼道:“流毒無窮?你當我師尊是瘟疫!我師尊死了還不夠,還要他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住口!”此時突聞一聲暴喝,是一直靜默的紀鳳鳴,印象中總是溫柔寬和的大師兄,用左飛櫻前所未見的嚴厲口吻喝令她,“去向楚神醫道歉!”
“師……”左飛櫻一腔憤懑的看向師兄,但見紀鳳鳴的那雙眼睛,那幹涸、疲憊、卻又故作堅定的眼睛。左飛櫻心中的憋屈、憤怒全都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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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師兄才該是最傷心的那個,可他不能。
她可以大吼、可以宣洩,可以失态,但師兄不能,師父死了,師兄便是萬象天宮的掌門,是一教之主,是道門表率,他連失态的資格也沒有……
左飛櫻抿了抿唇,将滿腹凄苦按捺住,對楚白牛盈盈行禮,道:“楚神醫,是我失态了,請您原宥。”
楚白牛側開身子,似有愧色,不肯受這一禮,道:“罷了罷了,說到底,還是老夫醫術不濟……紀小兄,此番若非老夫醫治失利,你師尊就算依然是石人,至少還不會死,老夫有負所托,實在無顔在呆在此地,便趁此機會,請辭下山了。”
“楚神醫莫出此言,此次醫治的風險,你事前皆已嚴明,是紀某權衡利弊,才大膽一賭,如今賭輸了,也怪不得别人,怪隻怪紀某一意孤行……”紀鳳鳴嗓音中流露出一絲壓不住的悔恨,很快又恢複正常道:“不管成敗與否,楚神醫依舊是我派恩人,楚神醫為醫治我師尊,這半年來勞心費力,我已和常道觀觀主飛雲子道長說好,請楚神醫現在常道觀休息幾日,待我師尊過了頭七,将其火化後,我再領萬象天宮上下好好答謝楚神醫。”
楚白牛面帶難色,“這如何使得……唉,不是要羞煞老夫嗎?”
紀鳳鳴卻已下了安排,對左飛櫻道:“飛櫻,你先帶楚神醫休息吧,你也是,這幾天辛苦你了,好好睡一覺調養一下。”
左飛櫻抗拒道:“我怎麼睡得着,我要陪師尊!”
“去吧,還有時間呢,休息好了,咱們就要給師尊守靈了,一起陪師尊這最後一程……”紀鳳鳴背過身子,不容她反對,但看着他蕭索背影,左飛櫻滿心悲涼,終感一股無能為力的疲意席卷全身,也許是該休息一下了,她真的,太累了……
太累了……
左飛櫻和楚白牛走後不久,慕紫軒又來了。
看到草席上衛無雙的屍體,慕紫軒長歎一聲,道:“我在路上已經聽說了,紀兄,節哀順變。”
紀鳳鳴依舊背身,輕聲道:“慕兄,你信嗎,我現在并不悲哀,隻是恨,滿腔的恨,六道惡滅的惡徒,出賣師尊的内鬼,還有帝淩天!我一個都不要放過!”
紀鳳鳴語調平常,但一股徹骨寒意卻自他周身彌漫,室内燈火一暗,幾要凝結。凝結。
慕紫軒搖搖頭道:“可惜,六道惡滅退的太快,隻留下了些許斷後的道衆,而主力已在我方合圍之前便突破,現已追之不及,可惜無法留下幾個道主,告慰道扇前輩亡魂,不過,看六道惡滅攻擊的方向……”
“是金鞭岩沒錯!”紀鳳鳴冷聲道。
慕紫軒面上神色一凝,苦澀道:“難道我們不願意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劍皇他,真與六道惡滅勾結了?”
聽聞那個“劍皇”二字,紀鳳鳴終是忍不住殺意般,猛然回身,室内燈火被回身的勁風吹滅,又複明,映得紀鳳鳴雙眸如有火燃。
“慕兄,陪我去個地方,做個見證!”
連綿秋雨,從錦屏山莊,一直下到青城山,應飛揚一路帶着楚頌縱劍疾飛,淋了一路細雨,但趕至青城山山下時,卻發現籠罩着青城山的除了綿密秋雨外,還有一片愁雲慘霧。
“難道來晚了?”應飛揚心中一緊,急欲尋人問問情況,卻見山腳池塘的青石上,坐着一名萬象天宮打扮的人,手中正捧着一個被細雨打濕的紙鶴,盯着面前滿是枯枝敗葉的池塘癡癡的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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