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用了飯,又聊了一會兒,便送着秦書淮離開。
而另一邊,張瑛在府中,恭恭敬敬給來人行了個禮道:“大人。”
“你覺得,是時候了嗎?”
對方看着張瑛府上的牌匾,平靜道:“是時候了吧?”
“大人覺得是時候,便是時候。”
“李淑呢?”
對方轉頭看向張瑛,張瑛平靜道:“娘娘說,随時聽大人差遣。”
“那,”對方點點頭:“不妨亂起來吧。我要的,你們給了,你們要的,我自然會給。”
張瑛應承下來,夜裡,張瑛便趕往了柳府。
柳石軒正跪在祠堂中,張瑛去時,他抱着牌匾,整個人仿佛驟然老去,眼裡全是死寂。
“柳大人。”張瑛站在柳石軒身後,平靜開口,聽到這個聲音,柳石軒沒有回頭,淡道:“我這輩子,一直規規矩矩,規規矩矩當柳家嫡長子,規規矩矩當陛下的純臣,規規矩矩報國愛民,規規矩矩娶了一個我不愛的女人。我從來沒有過自己的東西,除了阿樂。”
張瑛沒說話,他站在柳石軒身後,一言不發。
“我當年去巫族當卧底,我以為我能從容抽身。有時候我在想,都說你們巫族有常人所不能有的能力,為什麼,阿樂死了,就是死了呢?”
柳石軒慢慢回頭,看着站在月光下的張瑛。
張瑛已經老了。
距離他當年第一次見他,足足已近三十年。當年那個給他喂藥問診的青年,早已不複年少時的光彩。如今他鬓生白發,眉目完全看不出半分巫族人特有的深邃輪廓,仿佛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齊國老人。
可是柳石軒知道,這個人,當年也曾經有過多麼讓人驚豔的面容。隻是他自己讓人用刀一點點修飾,經曆了莫大的苦楚,終于成為了今天的張瑛。
那一場屠族之戰,徹底毀了的不止是他柳石軒,還有面前這個人。
“巫族不是神,”張瑛沒有在乎柳石軒的視線,他仿佛過去從來沒發生過,平靜坦然,慢慢開口道:“我們一樣有生老病死,我們一樣有喜怒哀樂,我們隻是比普通人更喜歡探尋為什麼,每個人有自己一技之長,僅此而已。”
“可是巫琴不是,”柳石軒抱着牌位,想起某個人來,仿佛燃起了莫大的希望:“阿樂親口告訴我,巫琴是不會死的!”
“聖女不一樣,”張瑛平靜道:“聖女的血脈與我們不同,隻要她不生育,她可以反複轉生。然而,莫要說阿樂沒有這樣的血脈,就算有,在她生完詩韻後,也不可能再轉生了。”
“那詩韻呢?!”柳石軒激動起來:“詩韻還……”
“她是帶着身孕去的。”
張瑛擡眼看着柳石軒:“而且,她也不是聖女血脈。”
“有辦法的,”柳石軒焦急出聲:“一定有辦法救詩韻的,你們巫族這麼多辦法,怎麼連一個人都救不活!”
“如果死而複生這樣容易,”張瑛眼中全是苦澀:“那我為何還要和她如此孤單留在這南齊宮廷?”
這話讓柳石軒愣住,他眼中的光一點點暗淡,張瑛歎了口氣,卻是道:“可是,無法死而複生,”張瑛靠近他:“那你也該為她報仇啊。”
“報仇……”
“陸秀死了,主審官換做了左遙,”張瑛溫和道:“殺你女兒的人,不會有任何懲罰。”
這話讓柳石軒面容慢慢冷了下去。
“石軒,”張瑛擡手,将手放在了柳石軒肩頭:“阿樂死的時候,你無能為力。如今詩韻死了,你還是一樣,無能為力。”
說完,張瑛站起身來,轉身離開。
柳石軒看着他的背影,抱着牌位,終于道:“給我人手,這是私怨。”
張瑛笑了笑,看着面前這位老者。
柳石軒記得他年少輕狂,他又何嘗不記得,這個如今看上去孱弱的文臣,當年作為帝王手中最鋒利的劍時,那耀眼如紅日的劍光?
如張瑛所說,左遙做事很快。
他迅速将僞證排除,而後找到了證人證明,縱火當日,最後有一位紫衣青年從柳詩韻所在的房中跳了出來,而柳詩韻叫喊時,秦芃尚在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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