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歲被誤診為好動症,陰差陽錯地練起了大提琴靜心,他意外發現自己最敏銳的感官就是耳朵。于是不再用父母督促,他自覺練琴,主動要求買交響樂的唱片來聽。
不好的一點在于,他鐘愛古典不喜歡流行,當身邊的同學聊起周傑倫林俊傑泰勒斯威夫特的時候他一句話都插不上。
轉折點在初一下期。
彼時應該是發生過什麼,一定是在施正國和付雯離婚這件事之外還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
搬進現在這個家是初一下期的五月份,某個像今天一樣的陽光毒辣的早晨,他睜開眼,總覺得渾身不對勁,心裡空蕩蕩地難受,像是親手耕耘了四季的田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坑,可他忘了坑裡曾經種的是什麼。
他拉開窗簾看向窗外,一半是對面的住宅一半是天空,沒有其它的景色。
施正國敲門沒得到回應便徑直推門進來,催促道,再不起床就要遲到了。
日記本裡是這樣寫的:爸爸坐到我身邊,問我為什麼哭,我說我忘了。他問我忘了什麼,我說我也不知道,但我肯定自己忘了。他安慰我,讓我不要強迫自己去回憶,沒準是不好的事,想不起來正好,人都是這樣的,大家都是這樣的。
然而施年很清楚地知道不是,大家并不都是這樣。
那天他請了病假沒去學校,坐在桌前翻遍了自己這一年多以來寫的日記,意圖找到一個可能存在的真相。
令他震驚的是,他在日記本裡寫了很多關于他和一個叫“洋洋”的男生之間的趣事,用了很多讓人牙酸的話來記錄自己是多麼想念他。
仿佛世界上存在着另一個“施年”,而這個“施年”最好的朋友是“洋洋哥哥”,他們一起玩,一起上下學,一起做作業,一起吃飯,一起睡覺。
施年由衷地感到恐懼。他沖進書房,問施正國知不知道洋洋哥哥是誰。
施正國指間夾着煙,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會兒,才答複道:“洋洋是從小跟你一起長大的鄰居家哥哥,比你大一歲。前年他們家出了點事,所以他跟着家裡搬去北京定居了,需要我打個電話給他媽媽嗎?”
“不、不用了……”他生硬地咽了咽口水,輕聲說,“我不記得了,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
人有可能會忘記幾件開心的事、一個不熟悉的好心人,然而,誰會忘記一段長度超過十年的幸福時光,以及在這段幸福時光裡無比重要的人呢?甚至連他為什麼重要都想不起來。
施年恍惚不已,人生頭一次感到迷茫和荒蕪。
後來他不出意料地忘記了更多事,但卻始終記得那時那刻的感受。不知所措又無可奈何。
施正國最終還是打了那通電話,一個女聲提醒他,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号。施年站在門邊,捏着衣角,不知是該為此慶幸還是該為此失落。
施正國見他不說話,起身來到他面前抱住他,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突如其來地歎息道:“年年,爸爸媽媽離婚不是你的錯。”
事實上,現在回想,他已無法确定自己是否是受了父母離異的刺激才忘掉了“洋洋”的,一切都不能再追溯,他的遺忘不需要理由。就連當時他也隻是為了自己的病狀而心驚,并非為了那個日記本上的洋洋哥哥難過。
深夜,他惶然又不甘地縮在被窩裡安撫自己:沒事沒事,以後記住就好,以後不能忘記重要的人和事,慢慢練習,總會好的。
正因如此,他反倒越來越焦慮,害怕意外和陌生,害怕重蹈覆轍,害怕自己和正常的同齡人不一樣。
所以他養成了随身攜帶筆記本的習慣,因為手寫記憶更深;他學會了通過聲音來分辨新同學和被他不小心忘記的人,因為他得保守健忘的秘密;他每天都會在睡前背一遍已經背過不下十次的樂譜,每天堅持練琴和練耳,因為他想和大家一樣。
所幸卓有成效。
他選對了道路,考進了慶江音中,成績拔尖,甚至和其他情窦初開的男生一樣,有了喜歡的人。
這次不能再忘了,他喜歡謝沉,從新生入學典禮開始就喜歡了。這種難得的持續的深刻情緒,無限近似常人,令他覺得新鮮且安心。
包括這學期剛開學的那幾天,有人在西洋樓背後的樹林裡吹笛子,他從教室裡望出去,正好看見一個掩映在樹影中的人影。他也猛然記起來了,搬家前,從舊房子的卧室望出去,不是隻有樓房和天空,其實還有一棵樹。
那一刻,一種久違的熟悉湧上心頭,同樣使他想努力記住,哪怕“記住一棵樹”聽起來像一件矯情的事。
仰頭喝光了最後一口粥,施年放下碗,氣勢洶洶地對施正國說:“不就是參觀省博麼,去呗,反正當天去當天回,頂多失眠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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