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深宮中毫無倚仗,在朝堂上毫無背景,皇帝哪怕随意找一枚趁手的棋子,都決計不會想起他來。朝堂各方勢力暗流洶湧,站隊各位皇子,卻似乎永遠少一個名字——
四皇子,裴簡。
于是裴簡幹脆将這種無聲息的溫默作為自己的保護色,隐忍蟄伏,暗蓄鋒芒。誰也不會想到,他早已将耳目線報延至西北邊疆、富庶江南,更在六部之中,悄然籠絡了一批官員。王益珉,正是其中之一。
他無勢力,無重權,無兵馬,沒有同任何一位皇兄正面較量、抗衡的資本,唯有在計謀上鑽營。
一封矯诏,一道密策,裴簡斷去三皇子裴筠的臂膀。一名幕僚,一隻海東青,他讓二皇子裴笃失去聖上信任。
隻是可惜啊。裴簡端起幾案上的金絲錾花琉璃杯,悠然瞥一眼杯中漓薄酒液,透紅如血,慢慢啜飲一口。
可惜,江寄舟至今下落不明,未能将那封矯诏帶回京城。他一箭雙雕之計,隻成了一半。
否則,以皇帝對太子的忌憚,和對自己為君威望的在意,隻要見到那封矯诏,必然會将定北侯府冤案全然扣到太子頭上。
裴簡再飲一口酒,并不足醉,卻似有一道焰,灼上他的心頭。他漸漸攥緊了手中琉璃杯,指節隐隐發白。
那名叫秦沂的考生,壞他好事,捅出江南東道餘杭郡解試舞弊案。更糟糕的是,太子日前秘密離京,正是南下而去,不知是否為了調查這樁疑案。
江寄舟未能回京,太子理當不知那封矯诏的存在,然而順藤摸瓜查下去,未必不能發覺端倪。
王益珉面色沉凝,向裴簡請示:“殿下下一步有何打算?”
裴簡放下琉璃杯,目光淡漠冷鸷,眼底染上了酒液的猩紅,如毒蟒吐信,唇畔勾起一點弧度,緩緩吐字:“大皇兄離京,且走水道,途中防衛難嚴,若是意外身故,江水一沖,也查不出什麼。”
夜風拂過,三分春寒,王益珉蓦地打了個冷戰。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跟對了主。
且不說刺殺太子的難度與危險,即便一切如四皇子所願,他日他登臨大寶,以其心性,會如何對待自己?
王益珉想到了“自盡”的二皇子幕僚,和橫死的考生紀惟。
*
接下來的兩三日,江音晚未再有不适,裴策仍不放心,幾乎時時刻刻寸步不離守着,悉心照料。
一日三餐皆耐心哄着,喂她盡量多用些,午後陪她到甲闆上走動透氣,夜間将她擁在懷裡入眠。
也僅僅是相擁而眠。他牢守着自己當日所言,她不願意的事,會傷害她的事,皆不再做,不曾越線分毫。
江音晚起初未覺出什麼。三日後的夜裡,她睡夢中又覺出幾分涼意,耳畔隐約水聲起落,應是江上波瀾。她被擾得半夢半醒,循習慣去探身畔的暖源,卻隻摸索到一片空蕩。
她困意散了幾分。夜涼如水,手邊清寒,殘留溫度已散盡,裴策應已離去頗久。
江音晚翻身坐起,意識朦胧中聽到的水聲,此時在一室幽谧中清晰可辨,并非江水浪卷,而是從湢室傳來。
她起身,足尖落地觸涼,她一頓,記起穿上繡鞋,輕步往湢室走去。
第62章涼抱抱
船艙寬敞,然空間終究有限,湢室并不遠。月色胧明,如紗輕籠,江音晚踩着一地漾動的波光,腳步極輕。
路過臨時放置衣物的檀木架,上頭挂着她今日換下的衣裙,待丹若拿去浣洗。浮光錦的衣料,在月色下銀波清流,江音晚無意中瞥去一眼,發覺有翻動過的痕迹。
她微蹙起眉,走近一步,素手輕輕點過,不見了一件置于上衫下的荔白心衣。
江音晚眉頭蹙得更深,旋即意識到什麼,抿了抿唇,偏頭朝近在咫尺的湢室方向看去。
一座紫檀架嵌“雲逸青山”蘇繡地屏,半隔視線。薄薄絹底繡屏後放着浴桶,男人側影投在屏風上,宛然可見。
裴策微仰着頭,濃長的眼睫沾濕,蔥蔚洇潤。眉骨鼻峰角度峻然如屏上雲山,利落線條一路延至輕微滑動的喉結,似崚嶒奇崛的峰嶂。再往下,健碩肩臂輪廓若近處山岩,直至隐入桶壁。
江音晚的細微腳步,瞞不過他的耳。水聲卻沒有停,漣漣作響。
江音晚頓足在屏風外,沒有更靠近一步。裴策偏頭,目光凝在屏風上那道纖柔身影,眼底是奇異的嚴漠克制,眼睫上的水漬微漉,冷淡裡染出一種别樣妖冶。
江上夜風清涼,江音晚站得久了,覺出了寒意。不知過去多久,水聲終于停下。江音晚開口,輕喚了一聲:“殿下?”
屏風後,裴策淡淡“嗯”了一聲,低沉嗓音漫了黯啞,問她:“孤擾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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