娅琴随手就将頭發向後捋了捋,說出來的話也不像是個孩子:“我記得來我們家的叔叔們都提到過‘時局不穩’這樣的話題,而說出這樣話的兩位叔叔後來都沒那麼開朗了,所以我覺得遇到大事情最好還是先冷靜,後處理為好。”
“嗯,是這樣,現在保持沉默的人是越來越多,我也對當前的的大趨勢有過糟糕預感,謹慎點維持住東平那邊是目前的首要”契柯夫有所悟地表示了自己的想法。
張強緊閉雙唇,眼睛斜乜着阿芳,阿芳隻好開口說道:“上回東平來看你的時候還這麼說過,他還告訴我說葉列維斯基去過他那裡,但那時他并不知道這裡出了事,他還說:‘葉列維斯基從他那裡預支了一些現金,說明他現在也很難’這會兒要把房子賣掉,我想也賣不出個好價錢。”
張強的眉宇在驟然間擰動了一下。“爸爸,”他見女兒又想插嘴便再一次強行阻斷她說:“你把弟弟帶出去玩好吧,”說着就對阿芳說:“把你的意思說的具體點。”“我的想法和契柯夫一樣,再忍耐一些時日,清苦一點也不算什麼。羅波夫不是也該回來了嘛,要不聽聽他的建議之後再做最後的決定也遲不到哪。”她對他提出的想法的确還沒有完整的好對策。
房間裡頓時又安靜的出奇,隻有柴火在燃燒時發出幾聲噼啪地聲響,不願出門的趙褔一聲不吭地在與姐姐用線繩繞在手上攀花。
方姨在這個家裡見到這樣的現象早已是見怪不怪了,她知道在這樣沉悶的氛圍下讨論問題一準不會有什麼結果,鬧不好還會搞的不歡而散,可是,作為下人在這種情況下又不便亂插言,更不能提及賣不賣房子的事,可又覺着眼下這個家正面臨着前所未有的艱難,所有生活來源全靠沃爾科爾那裡接濟,忙裡忙外的幾乎隻有阿芳一人,自己又沒什麼事情可做,一想到這裡就覺得自己現在成了拖累;自從那天阿芳吐露出希望她能去傅家甸給傅二娃做個幫手順便還能照應恒昌時,她的心裡馬上就得到了充實,‘哎——我為何不就此時提一下這事?這可是一舉多得的大好事呀,起碼我還可以繼續為這個家做些貢獻不是嘛!’就這麼想着,也就顧不了那麼多的就故意用腳踢散了木柴,把大家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來,火光映紅了她廋削的臉膛,她不慌不忙的假裝收拾木柴說:“看我不小心把你們驚着了。”契柯夫說:“這說的是哪裡話,就這也能驚到我們?”方姨給了他一個能夠起到作用的所問非所答:“剛才走過來盡想問題了。”
“阿姨,你在想什麼呀?”娅琴就是好奇的想知道她在想什麼。阿芳也和女兒一樣脫口而出的問道:“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能不能說來聽聽?”“是這樣的…我認為工廠遲早是要回到你們的手裡,再等等也不算個什麼……,如果都去了新礦那裡話,這裡萬一有個什麼變化,誰去給你們報信?”說到這裡她有意看了一眼趙褔,把話題一轉的說:“想想一年一年的光景一晃就過去了,這不,我在這裡一幌都過了十來年了,現在呀不知怎的,一瞧見趙福啊我就好想起恒昌來,他畢竟是我一手帶大的,”說着,說着,她還抹起了眼淚:“我現在就想回東北去看一看他。”
這一番有情有理的淳樸語言立刻就改變了室内不歡的狀态,張強頗有感觸地拿正眼盯着方姨說:“非常感激你為我們做了那麼多。”阿芳見他既然這麼說了,也就随着他的意思往下說:“這些年來也真是辛苦你了,我也想着有誰能把兒子接回來就好了。”
張強被這一問一答弄的心裡十分愧疚,聯想到自己現在這副模樣,首次對方姨說了一句不是客氣,而是掏心窩子的話:“也好,你去帶他回來,等我這裡好轉以後,我們一大家子也好一起回泉州老家看看了,”他稍加停頓一下又出現了沮喪的調門:“我也是該回去看看了。”一看氣氛活躍了起來,阿芳便急于說出了她的建議:“這樣也好,回到那邊以後就把那裡的實情告訴我們,一點都不要保留好嗎?”方姨點着頭,阿芳繼續說:“如果你對那裡的情形感到滿意的話,我和愛人是會考慮好下一步安排的,方姨,難為你了。”說着竟然還抽泣起來,方姨明白,她這是特有的興奮觸及到了傷感,她趕緊把話接了過來:“你們千萬不要對我也客氣,其實我也很想孩子呢。”
趙褔走過去趴在媽媽的腿上厥着小嘴說:“媽媽,我也想哥哥了。”阿芳騰出一隻手将他攬在懷裡,并沒有在意兒子的正常念頭。
雖然這次就離開伯力去沃爾科爾的小讨論沒有任何結論,可是方姨的自我犧牲的建議卻意外得到了‘如願以償’,張強似乎也不再那麼固執了。打聽好開往雙城子的火車确切時間後,接下來的幾天中方姨倍加勤快的将家裡所有能幹的活兒都給幹完了。
在為她送行的那一天,阿芳起的特别早,她想親手為她做一頓她平時最愛吃卻又很少能夠吃得到的——北方水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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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姨在用餐時的那份感激之情讓張強都覺得有點對不起她。
當一家人其樂融融的走出家門不遠的時候,小趙褔就開始嚷嚷要和阿姨一起去看哥哥了,到了車站更是哭鬧的要命,小臉哭的通紅,怎麼哄也無濟于事,娅琴搖晃着弟弟的肩膀說:“就憑你這樣胡鬧,就算讓你和阿姨一起去了那裡,照這樣還怎麼能行?”
除了張強,其他二人都把眼光對向了娅琴,似乎都明白她的真實想法,又沒有誰願意把它說出來。
“姐姐,我不想在這裡,我想去看哥哥就不哭了。”
奇怪得很,經娅琴這麼一說他居然就停止了哭鬧,隻是間隔出現的抽泣一時還停不下來。
阿芳知道娅娅向來就不喜歡她這個弟弟,她倒是希望他離她越遠越好,而她自己也并不希望小兒子留在這裡,原因很簡單:他和他的哥哥一樣,都不喜歡這裡的人,都不願接受這裡的文化教育。可他現在畢竟還是個娃娃,突然讓他離開自己去那麼遠的地方怎麼說她也是放不下心來的。
她忍住了酸楚對趙福說:“兒呀,你現在還小,以後和爸爸媽媽一起去看哥哥和阿姨好不好?”“不嘛,”他說着就扭頭撲向了他的爸爸說:“爸爸,爸爸,你就讓我去嘛,我都這麼大了媽媽老是說我小。”這話一下子又把大家都給逗笑了,盡管這樣,他還是仰着頭固執的堅持說:“爸爸,你不是說很小的時候就和爺爺奶奶一起在大海裡打魚了嘛。”阿芳聽了就打趣的對他說:“那是你爸爸哄你的。”張強秃廢的看看大家,又看看其它匆匆趕車的過客對着方姨慎怒的說:“嗨,都是你給惹出來的。”
方姨雖是個傭人,可她并不糊塗,是個明白人,她一聽就明白主人是願意讓她帶上趙福一起回哈爾濱了,這不就等于給了她一個極好的報恩機會嘛,她立刻就說:“讓他們哥兩個起小在一起做伴也不是壞事,兩個孩子全由我負責,你們就放心好了,有我一口就少不了他倆半口,倘若以後你們認為我沒有帶好他倆就拿我作闆子。”他這一席話把夫婦二人說的不知再說什麼好了,包括許久沒有露出多少笑臉的娅琴也不例外,唯獨小趙褔拉着方姨的手說:“你讓爸爸媽媽也一起去。”
雖然當時沒有誰應允了方姨的說法,但是從整個氛圍中可以察覺出基本上都是認同的,直到張強說出:“那就讓他們兄弟倆做個伴吧。”之後,阿芳才真正的難過起來,此刻在她的心裡比誰都要複雜:既希望他們兄弟倆能夠在一起,又不害怕再出現更加難看的結局。再看看她的兒子,個頭倒像是五六歲的孩兒,可他畢竟才剛滿四歲!她心疼的蹲下身來讓他的小臉緊貼着自己的臉上揣測着張強到底在想些什麼?
然而,矛盾的心态往往發生在人們最難駕馭的時刻,而這個時刻卻又能輕松地化解左右地徘徊,助推着有效的行為決斷;她慢慢的擡起頭來望着張強,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空空蕩蕩,看見他又一次向她默默地點着頭時,她難過極了。
在親了親兒子以後就站起身來對方姨說:“那就這樣吧,你帶上他直接去傅二娃那裡,見到他後就給我們拍份電報,報個平安。”“會的會的,我保準不會讓你們擔心,”方姨連聲說後就拉着小趙褔的手說:“還不趕快和爸爸媽媽和姐姐打個招呼。”就在一家人相互揮淚告别的瞬間,匪夷所思的事情又發生了:隻見方姨的目光突然間直愣愣的越過了他們的頭頂收斂了笑容,揮動的手臂也同時僵硬在那裡,緻使張強和阿芳以及娅琴都不約而同地扭過頭去,“天哪”不知是誰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隻見契柯夫背着一個大包袱就站在離他們身後很近的地方。
“你這是……?”阿芳第一個迎上去不解的問道。
“我…我…我想陪她一起去那邊,她一個人路上不…不方便。”向來講話穩妥的他今天說起話來特别吃力,而且說完就低着頭快步的越過了他們來到了方姨的近前停了下來,留下了實在沒有任何話可說的一家人傻傻的站在那裡。
時間的關系讓她明白了過來,這樣的事情不需要再有過多的解釋,她緊走幾步對着和自己有着同樣想法的張強小聲說了句:“讓他去吧。”緊接着又越過契柯夫握住方姨的手說:“你可真有福氣,行個路還有這麼一位俊俏的男人陪着你。”方姨的臉刷的一下漲個飛紅,她也不知道契柯夫今天會做出這樣的舉動,昨天傍晚她倆隻是在廚房裡說:‘今後誰有機會誰就看望誰’之類的話。
阿芳的話确确實實點到了她的痛癢之處,她哪裡還能說出什麼搪塞的話來?興奮地感受讓她的心房撲通撲通的在加速跳動,這在她做新娘時也是沒有過的。她一動不動地盯着阿芳,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娅琴機靈的看了她爸爸一眼就抓起了契柯夫叔叔的手說了句:照顧好方姨阿姨和問道弟弟。
冒着白色氣體的蒸汽機前排隊的人正在不斷地減少,時間不能再拖了,阿芳也簡單的對契柯夫說:“你以後要好好的對待她,她可是吃了很多苦的女人。”契柯夫這一回是非常幹脆地作出了應答:“我會的!”原本傷心的離别卻演化成了别樣的送别,唯獨隻有張強一個人還站在原地一臉茫然的看着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直到契柯夫大聲呼喚着向他揮動手臂時說:“大哥保重,我會回來看你的。”他這才‘醒悟’過來揮動着手臂像是跟自己在說一樣:“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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