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章
夜色漸濃,衛屹之策馬回府,剛到門口,看見穆妙容挑燈站在門邊,似等候已久。
燈火将她的身影拉的老長,在這樣的夜色裡看來分外安甯。她朝衛屹之行禮,眼神裡滿是希冀:“武陵王總算回來了,襄夫人正等着您呢。”
衛屹之沒有下馬,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擡頭看向大司馬府的匾額,這四個字就是最大的責任。他緩緩垂下眼:“本王就不進去了,這兩日便要趕去甯州,事情多,麻煩你轉告家母吧。”
穆妙容詫異地看着他,他的背影已經随着哒哒的馬蹄聲消失在夜色裡。
一路馳往衛家舊宅,中途經過相府,他勒住馬,從緊閉的大門前慢慢經過。
這些年與戎馬為伴,以為終于找到一個能攜手的人,不隻是愛慕,還有欣賞和理解,是戀人,也是友人和知己。卻原來隻是因為感動罷了。
不是兩情相悅,連挽留的資格都沒有,她來去自如一身潇灑,卻将他置身在這泥沼中做困獸之鬥。
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他真是太高估自己了。
苻玄遠遠跟在後面,知道他秉性深沉,連句安慰的話也不敢多說。
下過幾場雨,氣候漸趨炎熱。
會稽郡已經收複,王敬之決定回去重整祖墳,祭掃告慰祖先的在天之靈。正準備去向謝殊告假,兒子過來提醒,他才知道自己那日醉倒墳頭又失态了。
“唉,我怎麼總在丞相面前丢人。”他坐在榻上按着額頭歎息。
王蘊之站在旁邊,神色凝重:“幾次三番這樣,父親英名在丞相那裡早沒了吧。”
王敬之無奈地看着他:“好孩子,不要這樣寒碜為父。”
他又歎口氣,起身整裝,前往相府。
剛到相府門口,謝殊身着朝服,頭戴冠帽,走出門來,看到他笑了一下:“太傅怎麼來了?終于酒醒了?”
王敬之向來灑然不羁,卻被這句話弄得有些臉熱:“丞相見笑了,在下又出醜了。”
謝殊笑了兩聲:“哪裡出醜了,本相隻看到一個重情重義的好丈夫。”她上前伸手做了個請,“本相要入宮去見陛下,太傅一起來吧。”
王敬之應下,與她同往。
謝冉跟出門來,看到這幕,微微蹙眉,丞相最近怎麼跟王敬之走這麼近?
皇帝身子養好了許多,今日要處理袁貴妃含冤蒙屈的事。謝殊正是為此事進宮的,王敬之對此事也了解,趕過去理所應當。
那份吐谷渾美人的認罪書還在,何況長沙王到現在的所作所為已經足夠證明一切。皇帝雖然和皇後感情不和,但還不至于是非不分,何況就太子那秉性也做不出害人的事來,他還是了解的。
不過畢竟是後宮裡的事,他又真躺了這麼久,險些壞了大事,皇後統領後宮,自然要擔責任,小懲還是必須的,隻是這次袁貴妃也有份,算是不偏不倚。
謝殊和王敬之的目的是保住太子,對這個結果十分滿意。
出宮時,謝殊對王敬之道:“陛下這次抱病,國家不安,小家倒是和樂了。”
王敬之點頭,感慨道:“若能早日除去長沙王,國家才能安定啊,看來還得依靠武陵王。”
謝殊垂眼看路:“本相打算派别人去甯州,襄夫人有意讓武陵王早日成家,大晉也需要多提拔些将領,以後才能長治久安。”
王敬之有些意外,朝中有傳言說丞相和武陵王不清不楚,他也是聽過的,這樣看來,似乎不是真的嘛。
正說着,遠處有車馬馳來,近前停住。二人擡眼望去,衛屹之朝服整新,金冠束發,走下車來。
看到二人,他頓了頓才趨步走近,衣帶當風,緩步從容,仍舊是那個風神秀異,容若琳琅珠玉的武陵王,到了跟前,各自分别見禮。
“謝相有禮。”
“武陵王有禮。”
眸色深沉卻隐隐蘊笑,恍若初見。
直到擦身而過,衛屹之臉上笑容才斂去,進入宮門,再回首望去,謝殊閑雅自然,與王敬之言談甚歡,仿佛剛才根本沒看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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