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倆相對一怔,這麼早來做什麼?
這次見面,盛老太太完全拿賀弘文當普通的舊交子侄來看待,換好正式的衣裳,叫丫頭端茶上果,明蘭則進了裡屋,連面都不露了。
但祖孫倆甫一見賀弘文,屋裡屋外兩人雙雙吃了一驚,隻見賀弘文的眼睛烏黑兩團,左頰上似是指甲劃出了一道深深的扣子,從眼下一直蔓延到耳畔,右頰則是一片淤青,嘴唇也破了,一隻腕子上纏了厚厚的白紗布。
“哥兒,這是怎麼了?”盛老太太驚呼道。
賀弘文低着頭,四下轉了一圈視線,發現明蘭不在,不由得神色一黯,抱拳恭敬的答道:“都是弘文愚昧無知,拖累了老太太和明……”
盛老太太重重咳嗽了一聲,賀弘文心裡難過,連忙改口:“都是弘文無德,拖累了老太太,昨夜弘文去了姨父家裡,一概說了清楚,願意請母親收表妹為義女,請族人長輩一道見禮,以後便如親兄妹一般,弘文絕不會亂了禮法!”
盛老太太明白了,賀弘文肯定是連夜去曹家攤牌了,結果卻被姨父姨母可能還有表兄弟結結實實的收拾了一頓,想到這裡,盛老太太心裡一樂,義妹?這倒是個好主意!
盛老太太瞧着賀弘文青腫的面孔,終于心裡舒服些了,但還有不少疑問:“你娘肯嗎?”
賀弘文擡起豬頭一樣的臉,艱難的朝老太太笑了笑,扯到嘴角的傷處,忍不住嘶了一口涼氣,答非所問的回了一句:“昨夜,母親瞧見了我,頗為……氣憤。”
這句話很玄妙,裡屋的明蘭了然,這家夥對自己的媽施了苦肉計,盛老太太眼神閃了閃,頗有深意的問了一句:“事兒……怕是還沒完吧?”
一哭,二鬧,三上吊;最關鍵的第三招還沒使出來呢。
賀弘文低低的把頭垂了下去,然後堅決的擡了起來,誠懇道:“弘文幼時,母親叫我讀書考舉,我不願,且依着自己性子學了醫。老太太但請信弘文一遭,弘文并不是那沒主見的,由着人拿捏,弘文曉得是非好歹,絕不敢辜負祖母和老太太的一番心意!”
這番話說的盛老太太心頭一動,再瞧賀弘文目光懇切鄭重,還有那一臉觸目驚心的傷痕,老太太沉吟片刻,随即微笑道:“心意不心意說不上,不過是老人家想的多些;哥兒也是我瞧了這些年的,品性自然信得過,若能天遂人願那是最好,便是月難常圓也是天意,總不好一天天扛下去吧,姻緣天注定,哥兒不必強求。”
這話說的很親切,很友好,也很動人,但其實什麼也沒答應,明蘭暗贊老太太說話就是有藝術,她的意思是:賀少爺,你的出發點是好的,打算也是美妙的,不過前景未蔔,所以就好好去努力吧,什麼時候把表妹變成了義妹再來說,不過女孩子青春短暫,這段日子咱們還是要給自己打算的,所以你要抓緊時間呀。
賀弘文如何不明白,他也知道,曹家的事的确是很叫人光火,不是三言兩語可以遮掩過去的,若沒有個确切的說法,盛家是不打算結這門親了,如今連自家祖母也生了氣,再不肯管了。賀弘文神色黯淡之餘,又說了許多好話,盛老太太一概四兩撥千斤的回掉了,一臉的和藹可親,繞着圈子說話,可就是不松口,并且一點讓明蘭出來見面的意思都沒有。
又說了幾句,賀弘文黯然告辭。
待人走後,明蘭才慢慢從裡頭出來,神色鎮定,老太太斂去笑容,疲累的靠到羅漢床的迎枕上去,緩緩道:“弘哥兒是有心的。”
明蘭緩步走到老太太身邊,撿起一旁的美人錘,替祖母輕輕捶着腿,開口道:“是個人,就都是有心的。”
“怎麼?”老太太看着明蘭止水般的面容,頗覺興味道:“這回你不想再争争了?”
明蘭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無奈的搖搖頭,答道:“該争的孫女都争了,祖母說的是,婚嫁本該兩廂情願才好,強逼來的總不好;孫女的婚事還是老太太相看罷,該怎樣就怎樣!盛家養我一場,即便不能光宗耀祖,也不該羞辱門楣才是。”
盛老太太看着明蘭蒼白卻堅定的面孔,有些心疼,柔聲道:“好孩子,你明白就好;現下你歲數還小,再慢慢瞧罷。咱們對賀家算是仁至義盡,勸也勸了,說也說了,若弘哥兒真能成,那他也算是有但當的好男兒,便許了這門婚事也不錯;若不成……”老太太猶豫了下,随即斬釘截鐵道,“眼瞧着春闱開試了,京城裡有的是年輕才俊,咱家又不是那攀龍附鳳的,到時祖母與你尋一個品性淳厚的好孩子,也未必不成。”
明蘭知道老太太如今瞧着李郁好,但這回老太太卻是再也不敢露出半點口風了,現在想來真是後悔當初太早讓孫女和賀弘文結識。
明蘭眼中再無淚水,雪白的皮膚上彎起淡紅的嘴角,笑出兩個俏皮動人的梨渦來,甜蜜蜜的好像滲進了心裡:“嗯!祖母說的是,隻要人實在,踏實自在的過一輩子也是極好的。”
長大是痛苦的過程,成熟是不得已的選擇,如果可以,哪個女孩不願意一輩子驕傲明媚的做公主,人非草木,那個女子又不希冀幸福的婚姻,沒必要矯情的假裝淡定和不在乎。
可世事如刀,一刀一刀摧折女孩的無邪天真,磨圓了棱角,銷毀了志氣,成為一個面目模糊的婦人,珠翠環繞,穿錦着緞,安排妾室的生活起居,照管庶子庶女的婚姻嫁娶,裡裡外外一大家子的忙乎,最後被高高供奉在家族的體面上,成為千篇一律的符号。
她不想變成這樣的賢惠符号,每個女孩對一生一世一雙人都有過夢想,也許,這就是她對賀弘文的執念,該想開些了,田壟,山泉,釣魚,美食,還有書本,沒有男人的天長地久,多存些私房錢,好好的教養孩子,她也能過的很好。
……
九月下旬,明蘭行了及笄禮,來客不多,賀老夫人果然打了一支上好的赤金嵌翠寶的珠簪,親自替明蘭上了髻,有這樣的關系,以後若有人提及與賀家的來往,也可以沒過去了。
華蘭送來了一對貴重的白玉金鳳翹頭銜珠钗,墨蘭送來了一副書畫,便是許久不來往的平甯郡主也送來了好些錦緞南珠為賀。如蘭特别客氣,掏出壓箱底的金子,特意去翠寶齋打了一副極足分量的金絲螭頭項圈,看的王氏眼睛都綠了。
明蘭趁人不注意,偷偷扯着如蘭的袖子,低聲道:“五姐姐不必賄賂我,妹妹不會說出去的。”如蘭白了她一眼,也低聲道:“敬哥哥叫我送的,他說我是姐姐,理當關懷弟弟妹妹;我還勻出好些料子給棟哥兒,好多做兩身新衣裳!”
看如蘭一臉恭惠賢淑的姐姐模樣,明蘭立刻對姓文的刮目相看,張生也能改良?!
此後的日子風淡雲輕,李郁平均每五天上一次盛府‘讨教學問’,每回都要吃掉盛老太太半盤子點心才肯走,一雙眼睛幾乎練成了透視,那屏風幾乎被盯出兩個洞來。
說句良心話,李郁除了每次偷看明蘭的時間長了些,還真尋不出什麼錯處,天天窩在長梧哥哥家裡苦讀,從不随便出去應酬,便是出去了也很規矩,凡是帶,重要的是——他頭上五個表姐全嫁了人,底下兩個表妹還沒長牙。
王氏忙着考察那些家世豐厚的年輕學子,海氏又被瞧出有了身孕,天天捧着一罐酸梅害喜,全哥兒已學步了,最喜歡繞着明蘭笑嘻嘻的玩兒,張着嘴流口水。
賀府陸續傳來些消息,短短二十幾天裡,曹姨媽尋死一次,賀母昏厥了兩次,錦繡表妹重病三次,曹姨父和曹表哥們還曾鬧上門去,賀老夫人發了怒,不但叫家丁把人都攆出去,還立時斷了曹家的接濟銀子,再不許曹家人上門。
到了十月底,曹姨媽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求上賀家,滿口道歉,苦苦哀求訴說自家的不是,賀老夫人不好趕盡殺絕,多少給了些銀子,卻依舊不許曹姨媽見病榻上的賀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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