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首府,五象城,高家院子裡,一場法事正在悄悄進行。高家是本地大戶,前些日子高家老太爺歸天。
高老太爺風光大葬之後,高家五少爺連續三天夢到老太爺,衣衫褴褛喊着冷。
為此,高家又給老太爺燒了整整三車衣帛棉被,稻草紙人。
可是高五爺還是做夢,高家人又去請來了高僧,連做了三場超度。
法事之後第一天,高五爺沒有做夢,第二天卻有還是噩夢不斷,高老太爺從衣衫褴褛變成了全身濕透,蒼白的頭發都往下滴着水。
高家人沒辦法,隻得又去其他地方請來高僧做法事,如此這般往複,過去了大半個月了,高五爺被噩夢折磨,形容枯槁,萎靡不振,高家人都準備去相國寺求高僧出手了。
不知是誰先傳出來的,高五爺莫不是中邪了,此言一出,迅速在高家和周圍街坊中發酵,大家議論紛紛。
相國是佛土八國之一,屬于淨宗領地。在佛國,中邪這個說法是有點犯忌諱的,畢竟佛學講究因果報應。
若是去找僧人求助,說不得會被大家指指點點,若是在佛陀至上的成宗領地,甚至可能會被問罪。
但眼見高五爺身體越發垂危,高家人終于坐不住了,聽下人說,城郊有一個渡濟和尚,是大原來的。以前當過道士,精通陰陽、度關等法事。而且早些的時候,也有城中大戶找他做過法事。當過道士的和尚,又會做法事,這可太适合高家的情況了,于是,小和尚利星漢就和他的師傅來了。
高家院子裡,桌上擺上了香爐及各種清供及神像,貢品。
桌子後,利星漢的師傅,鶴發叢生的渡濟和尚難得的穿上了道袍,他先是灌了一口老酒,手持桃木劍拿起桌上的黃紙,先擦桃木劍再往天上一抛,噴出嘴中雄黃酒,酒接觸到桌上的燭火後,冒出一團火光。
渡濟和尚,現在應該叫渡濟法師更合适,揮舞着手中的桃木劍,擡起右腳,開始圍着桌子跳起了大神。
小和尚利星漢手持鈴铛配合着念叨:“天清清地靈靈,請神降臨壇照天青。”
已經齋戒沐浴過的高家衆人第一次見這番景象,紛紛好奇的伸長脖子。
隻見渡濟法師圍着桌子轉過三圈,于桌子後再次站定,拿桃木劍挑起桌上的黃紙伸手一抓,将黃紙貼于額頭,大喝一聲,念到:“謹請羅漢坐玉殿,玉皇法旨到壇前,真言咒語請神仙,高老太爺随我請随我來,弟子爐前尊拜請,請得太爺早降臨。”
一通吆喝後,渡濟法師仿佛被抽幹了精氣神,雙手下垂,桃木劍掉在地上,伛偻着身子,耷拉着腦袋。
接着,渡濟法師詭異的擡起胳膊肘,做出往前撲的姿勢,歪着下巴擡起頭來。
高家衆人哪看過這番景象,大腹便便的高家家主高器就要招呼家丁和武師上前。利星漢趕忙沖出來,“别怕别怕,這是高老太爺上身啦,你們快推高五爺過來,問問什麼情況,可有冤屈,可有心願未了。”
高家衆人這才作罷,高器收斂神色,吩咐身旁家丁去推高五爺過來。
待得家丁将臉色蒼白戰戰兢兢的高五爺高餘推至一身法袍的“高老太爺”身前,“高老太爺”依然是一副僵屍吃人的模樣,高家衆人面面相觑,隻得看向利星漢。
利星漢見大家看來,裝作歎息一聲,隻得走到“高老太爺”面前,單膝跪地,緻禮道:“晚輩正一派十三代弟子利星漢,高老太爺打擾莫怪,今日您家人做法,得到我師父請神得老君之令,讓您上了我師父的身,請救救你家五公子。”
仿佛是聽懂了利星漢說什麼,“高老太爺”放下胳膊肘,擺正頭,輕微晃動身子,似是打量了一下周圍景象,低聲道:“屏退旁人”。
利星漢連忙對高器喊道:“屏退旁人,高老太爺要和你們單聊。”
高器連忙讓下人家丁還有厚着臉皮來看熱鬧的街坊們都退下,待得院子裡隻剩高家衆人後,高五爺望向這個陌生的老爹試探性的問道:“爹?”
沒等他話說完,“高老太爺”擡起頭瞟向高器身旁的其他高家衆人嚴厲的說道:“屏退旁人”。
利星漢接話道:“高老爺,老太爺可能是想和你還有五爺單獨說話。”
高器隻得讓衆家裡人也都退下,有些不怕事的小孩子看得好奇了,舍不得走的,高器還拿出了家主威嚴。
終于,院子裡隻剩下了高器,高五爺,利星漢和請神上身的渡濟法師。
高五爺又是害怕又是期待的忘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陌生老人,而老人此刻終于是将目光轉向了他,目光柔和,“小五啊,當年的事,爹不怪你,你不必想那麼多”。
不知道這句話仿佛是有什麼魔力,高五爺眼神重新煥發出光彩,他望向這個“父親”,仿佛在其身上追憶起父親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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