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和女兒順着花團錦簇的牡丹間的小路走在前面,江城在後面邊整理背包邊快步跟上。徒步開始時,原野總是比較急,因為她想盡量在上午走完徒步的大半,這樣回程時距天黑的時間比較富裕,中途遇到什麼突發情況處理起來心态也更放松。雖然總想着遊刃有餘地完成一天的行程,但旅途中總會遇到很多難以預料的意外,大半夜還在找住處也是原野常會遇到的事。
2012年在德慶藏族自治州徒步時,她和江城很幸運地搭到了一輛貨車,節省了半天的體力。晚上十點多,車出故障了,于是整個車隊一輛輛順延着停在黑漆漆的山路上等待修理好後再重新啟程。原野從高高的車頭裡跳入黑夜,眼前瞬乎間茫然一片。她把手舉到臉前,第一次知道了“伸手不見五指”是什麼意思。後面車隊的司機們也跳下車走上前來檢查故障原因,原野這才發現,每輛貨車都搭了幾個徒步者,大家三三兩兩地走過來,亮起手電幫忙照明。貨車司機大概是最願意接納徒步者的群體吧——獨自長途開車太無聊了,很容易打瞌睡,搭個陌生人一程做伴,還能聊聊天給枯燥的生活增添點兒新鮮感。原野數了數,這個車隊一共搭了11個徒步的人,有幾個舉着手電在司機身後看看能不能幫着打下手,原野不知道該幫什麼忙,隻求不要添亂就好,于是在微弱的手電餘光中踱步,環顧四周的大山。實際上也看不出什麼,隻能靠使勁地辨别不同濃度的黑來想象那是不是一座山的輪廓。
身處漫山遍野的黑暗中的她,在覺得眼睛都要看瞎了的時候不經意間擡起頭,那無邊無垠的璀璨星空就一下撞到了她眼裡。那是原野從未見過的恢弘壯闊的萬裡星河,大概甲方苦苦尋找的“色彩斑斓的黑”就藏在這個如夢似幻的山中偶遇裡吧。那一夜的星空成為原野從此往後的魂牽夢繞,以後她又在很多地方見過很多如銀月色,但都無法給予她在雪區山中那一刻獲得的神聖的純粹。
那晚到達芒康時已經是淩晨兩點,貨車司機們有固定的住處,江城跟司機約定第二天還來這裡找他,請他再載他們一程。那時候原野還在上學,臉皮薄得不好意思乞求司機師傅不要食言,尴尬地笑了笑盡量展示着自己的友好。然後兩人彙合到其他徒步者身邊,大家組成了一個臨時小隊,在漆黑的夜裡相伴去找落腳點。經過一個村子時,犬吠聲從四面八方響起,男生們自覺圍成一圈揮動着登山杖或棍子,把原野和另一個女生圍在中間。深夜中黑咕隆咚得什麼都看不到,大家肩碰肩地靠在一起,慢慢地踉跄着往前走。
等到了芒康住宿集中的地方,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大家分頭去問,發現都住滿了。他們隻好把希望寄托在一家當地最大的酒店,真誠地跟工作人員商量,最不濟讓他們睡一晚沙發也可以!但是工作人員很難下定決心讓他們住在大廳的沙發上,都面面相觑地很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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