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街道口有個油餅攤。
攤主一臉絡腮胡,挺着個肥膩肚子,身上的黑襖沾滿污漬,油光發亮,此刻正兇神惡煞低頭沖着身下怒罵。
“前幾日在縣衙門口都不見人影,今天老子一出攤便碰上你,真他娘的晦氣!”
說着,他端出個搪瓷盆,幾下把架上晾着的餅子全收了起來。
“嘿嘿……神仙…神仙……”
披頭散發的瘋子賴在地上不斷咕哝着,滿臉泥垢,破爛衣裳混雜着塵土污垢,穿成了灰撲撲的布條,草鞋隻剩下半隻耷拉在腳邊。
見絡腮胡要收攤的架勢,瘋子一下就激動了,腰背猛的一收,一個鯉魚打挺直接撲向他腳邊。
“别…别走!”
“……讓我也做神仙…做神仙嘿嘿嘿……”
瘋子癡癡望着絡腮胡手中的搪瓷盆,涎水鼻涕挂了一臉,順手一抹,擦在絡腮胡鞋面上。
“……”
絡腮胡攤主氣不打一處來,抄起糊滿米漿的鐵勺就往瘋子頭上敲。
鐵勺敲在瘋子頭上,梆梆作響,結成條的發絲沾上點點白漿。他嗅了嗅鼻子,雙手往頭上一個勁扒拉,抓起米漿往嘴裡塞。
米漿混上泥垢,白的瞬間污成灰黃,絡腮胡看得胃裡翻江倒海,連連往後退了幾步,手中鐵勺嫌棄地丢在一邊。
“去去去,吃完趕緊走!”
絡腮胡捏了一塊餅子,丢在他跟前。
瘋子眼睛頓時亮了,三兩下塞進嘴裡,吃得滿手油膩,又意猶未盡看向冒着熱氣的滾滾油鍋。
“草!!!”
絡腮胡猜到他要幹什麼,來不及撿起地上的鐵勺,隻能眼睜睜看着瘋子撲向油鍋。
在街旁幾人驚愕的目光中,瘋子一手扒住邊沿,另一隻手探進油鍋中,來回攪動着。滾燙熱油滋滋冒着白煙,油星濺了一臉卻渾然不覺。
絡腮胡心如死灰,這鍋祖傳的油算是報廢了。
“神仙……神仙肉呢?!”
攪了半天,瘋子一無所獲,隻撈出零星幾塊油渣。失望地塞進嘴裡,又被苦得呸呸幾聲全吐了出來。
見到這一幕,梁邑眼眸眯了眯,不由得輕聲自語:
“武夫……?”
他看得分明,雖然袖口的布條被油滋成焦糊,但那隻在油鍋中滾過一圈的手卻毫發無損,甚至洗去了些污垢。
可惜瘋子氣息過于紊亂,他看不穿具體實力,隻能斷定至少在七品以上。
“各位仙師見笑了。”
年輕差役回過身,有些無奈地拱手道:
“這瘋子确實是個武夫,五品紫府的修為,早些年在鎮江的世族做供奉。可惜不知什麼原因發了瘋,修為十不存一,被主家遣送回了老家。
也是個可憐人,膝下獨女據傳死于非命,如今孤家寡人,時常便賴在縣衙附近讨口飯吃。”
“原來如此。”梁邑收回視線,面有恍然。
倒是自己多慮了……紫府境的武夫即便跌境,光憑強橫肉身,下個油鍋也不是什麼難事。
現實中哪有這麼多裝瘋賣傻的隐世高人?
另一頭,絡腮胡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尤其看到短褂佩刀的差役,登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滿臉肥肉跟着顫了顫,喊得哭天搶地:
“差爺,差爺!您可算是來了,您一定要為草民做主啊!!”
他指着瘋子聲淚俱下,“這姓謝的,一大早就盯上草民的攤子,他這是存心要霍霍啊!!”
“……”
差役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行了,你跟個瘋子計較什麼?趕緊把攤子收了,回家跟你婆娘玩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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