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涼州反正的消息傳到邺城時,夏國皇帝段言欣喜若狂,他認為這就是國威。兵馬未動,敵已先降,在他的手上,夏國正走向鼎盛。
看了一眼檀木盒子裡,被石灰腌了的乞伏羅幹的人頭,便趕緊催促太監拿走。比起整個涼州,如此醜角,實在不值段言一哂。
但無論如何,此事倒是值得朝堂上下慶賀一二的,頗多朝臣主張封賞段峙,這位趙王畢竟兌現了自己的諾言。
當然,作為戶部度支司郎中,大軍終未開拔,這倒是給段然減輕了許多壓力。不過段然還是沒有功夫去與他人同樂。
自打裴晨拜相,袁和斬首,而今能判度支事的,整個戶部也隻有段然自己了,即便是新任戶部尚書喬煥之都沒有這份兼職。
再加上從前裴晨對度支司地位的拔高,可以說,除了執掌天下戶籍田畝的戶部司依舊超然之外,段然可以說是戶部諸司郎中之首,甚至兩位侍郎在公事上也都不得不參考段然的意見。
而段然也沒有料到,自己現在坐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後,竟然還要親自查案。
歸根結底就是因為裴晨,他對戶部的改造,使得度支司有了節制他司的權力。尤其在之前的甲胄案後,度支司正式确定了新的職權——監察戶部所撥出的一切錢款流向。
發現自己成了度支司的唯一掌權人後,段然自是大膽專權,同時在莊選的幫助下審查一系列已出款項以及相應回饋。
二十年前,夏軍攻破襄陽後,便一路橫行無忌,在鄂州,夏軍遭遇了僅次于襄陽的苦戰。也正是在那一戰,荊國水師大發神威,而曾經馳騁于河北平原的夏國,則開始正視起了水軍的重要性。
戰争勝利後,由于在水路上的樞紐地位,夏國決定于鄂州興建船廠。為了減輕軍器監的壓力,同時提高戰船的修造效率,朝廷決定另起爐竈,由戶部度支司統籌,都水監主持,兵部協同,少府提供工匠以及鄂州刺史部配合,諸多部門協調之下,鄂州船廠如火如荼地運轉了起來。
于是便有了前些年淮陽戰場夏國水師的赫赫威名。
在看到鄂州船廠的項目支出時,段然不免震驚起來,真是好大的一筆數字。同時,讓段然頗為疑惑的是,這船廠,為何會有那麼多次火災?
問到莊選,他先是一愣,似乎不太理解段然的問題,須臾,回答說:“鄂州刺史和都水監的人說,這些年頻頻有荊人襲擾,船廠受到損失,是常有的事。”
“嗯。”段然點頭,但霎時間卻又感到有一絲不對勁,指着賬冊的後幾頁問道:“那為何近兩年還有火災,甚至比從前還要頻繁,造成的損失也更大。”
“也許是亡國在即,荊人奮死反撲吧。”
“不對,不對。”段然嘀咕道。
“大人說什麼?”莊選問。
“哦,我說應該是這個道理。”段然回答。
确實不對,前幾十年段然确實不清楚,但近兩年,段然身在歸州,時常與曹讓交流對荊戰事,基本很少聽說到有荊人反撲夏國。而在戰端正式開啟後,雖有各路所謂荊國“義軍”騷擾、乃至是集結攻打夏國州府,卻最多最多打到嶽州,并且也沒造成什麼損失。
那麼為什麼地處嶽州之北的鄂州,會有如此情況呢?難道是因為船廠對荊人就有如此誘惑力?敢在兩路水師的封鎖下,火燒鄂州?
将心中疑問按下後,段然繼續看其他賬冊,如此一直到休沐時,心中卻始終不得安甯。懷着莫大的忐忑,段然給正在鄂州的曹讓修了一封書信。
不過月餘,便有一人身懷曹讓回信,扣響了代王府的大門。
讓段然感到十分訝異的是,來人竟是那個逼死夏恺之、引出甲胄案的威遠侯,陳光。
甫一進門,其人便大禮參拜,段然擺擺手示意免禮後,問道:“陳侯有曹都尉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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