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彥昭莫名覺得這話耳熟,不由看了張景澈一眼,張景澈渾然未覺,輕聲道:“好歹是将門之後……怎麼就把自己作踐成這副模樣?”
興隆帝的厲聲呼喝沒讓月照變色,卻在張景澈近乎輕柔的三言兩語間失了自持。他突然收斂了笑意,死死咬住嘴角,眼底閃過有隐晦的風雷之色。
“張指揮使以為自己看到的是誰?”他低聲道,“段家公子?忠勇伯府的少将軍?不……我隻是一介亡魂,在這世上飄來蕩去了九個年頭,已經夠長了。”
他站起身,繞過被風掀起的簾幔,緩緩踱到近前:“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你查過我了,是不是?”
“是!”張景澈坦然道,“段家幼子,名世章,九年前發配邊關,途中遭遇北勒騎兵,所經之處戰火肆虐、生靈塗炭,段家幼子及押送官兵的屍身被人在山溝裡發現,已經被野獸啃食得面目全非……”
“那是障眼法啊,”月照輕笑道,“有人眼巴巴地盯着段家,唯恐我這個餘孽活着到了北疆,既然他們這麼想我死,我便遂了他們的意,送上一具屍身,也好叫他們高枕無憂。”
張景澈搖了搖頭:“當年你不過十歲的年紀,事發突然,根本來不及布置這些……倘若我沒猜錯,遇上北勒騎兵是真的,隻是你沒死在他們的刀下,而是被劫持到了北勒人的地盤,沒錯吧?”
月照眉目陰沉,在他的叙述中捏緊了手指。
“北勒是你的世仇,更一手捏造了忠勇伯府的冤案,但你最恨的不是他們,而是輕信讒言,将忠勇伯府滿門抄斬的中原朝廷,”張景澈低聲道,“你恨他們,你想他們遭到報應,你要讓他們也嘗一嘗你嘗過的苦楚,所以你甘心成為北勒人手裡的刀,将刀鋒對準自己的血脈同胞!”
月照閉上眼,眼角瘋狂抽動。
“我給過他們機會,”他近乎呓語地說道,“當年,你帶着罪證返回京城時,我也想過懸崖勒馬……隻要東宮将罪證遞上去,隻要先帝替段家昭雪冤情,還我父親一個公道,我就能放下屠刀!”
“可是沒有……他們根本連想都沒想過!”
月照驟然爆發,将桌案上的一應茶具推倒在地,指着劉彥昭縱聲大笑:“咱們這位清明仁愛的太子殿下,滿心滿念隻有自己的錦繡前程,哪管旁人的冤屈血淚?就算我放出消息,惹來先帝懷疑,他也不肯交出證據,隻顧着讨君父歡心……哈哈哈,枉我還以為段家昭雪有望,原來隻是一番癡心妄想,這對父子虛僞冷酷、自私自利,簡直是一脈相承!”
這說辭與張景澈簡直不謀而合,劉彥昭想起張景澈對自己的種種鄙薄與不屑,目光倏爾陰冷。他顧不上震怒,先下意識看向張景澈,隻見這人低垂眉眼,不喜不怒,也沒有反駁的意思,胸口陡然湧上一股郁氣。
“血海深仇,不能不報,”張景澈淡淡道,“你要找當今算賬,我無話可說,就算你血洗了慈甯宮,也是你自己的本事……可是中原百姓有什麼對不起你的?你縱容外族、血洗山河,就不怕百年之後,無顔去見九泉之下的段家先祖?”
月照笑得疲憊,捂着胸口喘不上氣,他掩在重重簾幔後,失神地望向桌案上的燭台:“無顔?我淨身入宮,成了這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的模樣,早就無顔見他們了……反正是個死,我為什麼不鬧個天翻地覆?叫這些假仁假義的貴人陪着我一起哭、一起痛,豈不暢快?”
“百姓無辜……我不是百姓?我就不無辜了?我家人慘死血泊,我在北勒人手裡受盡淩辱時,他們正在太平盛世裡好夢正酣——那是我爹拿命換來的!憑什麼我爹不得好死,他們卻能睡得安穩?”
“憑什麼……憑什麼!”
這一晚無星無月,沉寂百年的朱紅繁豔被喊殺聲驚散了,楊帆縱馬馳騁在街道上,手中長刀揮斥,每一次搏殺都必定帶走一條人命。
北勒人蟄伏許久,突然爆發的雷霆一擊足以擊潰禁軍和禦林軍,卻在邊軍精銳面前敗下陣來。定邊侯顧及着身在宮中的興隆帝和張景澈,無意與北勒人糾纏,從烏泱泱的刀光劍影中殺出一條血路。
“着人疏散百姓,别叫北勒賊子渾水摸魚!”他厲聲道,“宮裡還有北勒人的内應,我不放心,得親自去瞧瞧!”
梁宜應道:“是,大帥!”
楊帆縱馬往神武門而去,離着還有百十來丈,隻聽前方哭聲不絕,卻是北勒騎兵驅趕着一幫百姓往這邊奔來。定邊侯猝然勒馬,毫不猶豫地掉轉馬頭,隻見追在最前頭的騎兵手舉刀落,将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砍倒在地。
定邊侯目眦欲裂,解下背上長弓,正要引弓放弦,忽聽斜刺裡傳來一聲大吼:“休傷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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