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門之下,是齊墨見宿淮的最後一面。
少年把自己弄的渾身是傷,隻要往下看,純白的雪上都是他的血。
是他求着齊墨帶他去的青銅門。
“齊墨,族長被我安排在青海格爾木的療養院裡,你去找張啟山,讓他帶你過去。”
“族長醒來後,他不會記得我,你也不要讓他想起來,以後族長就麻煩你來照顧了。”
齊墨看向滿是傷痕的少年,臉上徹底沒了僞裝,他面無表情低聲問道:“那你呢?”
你怎麼辦?
把所有一切安排好了,那你呢?
你在哪?
宿淮神情淡漠,似乎是沒有明白他的意思,一本正經的講道:“我會在30年後出現,如果霍家憑空出現了一個孫子,你就去新月飯店。”
齊墨沒有說話,戴着墨鏡的眼睛俯視着少年,然後一步一步走近,直到快要貼上他的嘴唇才停了下來。
“我想要聽的不是這個。”
宿淮眼裡還是淡淡的,像一潭死水,毫無反應。
齊墨低聲笑了,悶悶的聲音從胸腔裡傳來。
“你有沒有留一條給自己的後路?”
宿淮愣了,他垂下眼,避開了齊墨的視線“有。”
齊墨看着他,又問了一句。
“那我呢?”
宿淮有了一絲反應,他擡起頭,眼裡閃過迷茫,并不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
“……我會補償你。”
他想了想,還是這樣說道“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齊墨愣住了,他看向少年的眼睛,清澈又深邃,但沒有任何欲望。
他陡然往後退了幾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而這時,宿淮望向青銅門,低聲喃喃“時間到了。”
他拿出匕首遞給了齊墨“齊墨,幫我。”
“殺了我。”
宿淮指着自己的心髒處“刺這裡。”
齊墨至今還記得他當時的情緒,那是一種非常無力的窒息感,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說什麼?”
宿淮沒回答,隻是淡淡的看着他。
那雙眼睛叫人一看就沒了抵抗力,少年想做什麼,齊墨立馬能答應下來。
但是……這個要求未免太過殘忍了。
宿淮看向匕首,嘴角扯了扯,似乎是想笑,可好像已經太久沒笑過了,隻能僵硬的擺了擺表情。
“也是,還是我自己來吧。”
從那天起,沒有人在叫他一聲……齊墨了。
…………
齊墨不知道他是怎麼下的長白山,不知道是怎麼走的回去,滿腦子都是雪地上的大片紅色。
後來,他去了格爾木,看了張啟靈,的确,這次他什麼都沒忘,唯獨忘了張宿淮。
好像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記得張宿淮的人就隻剩下他了。
如果連他都不記得的話,宿淮就真的死了。
每每午夜夢回,他總能看到曾經單純調皮的小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族長。
可為什麼都變了呢。
他和啞巴張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時間總會抹去一切。
有關張宿淮的一切好像也漸漸淡忘了。
最先忘記的是他的聲音,他一遍又一遍的寫下這句話:
“齊墨,你是如何忘記那些過客,就如何忘記我。”
試圖回想起宿淮的聲音,可到最後,連他的輪廓都漸漸模糊了。
隻記得那雙清澈的眼睛。
還有刻在心底的名字。
張宿淮。
他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最近他接了一大單,隻不過是在國外,這裡很冷,冷的又讓他想起長白山的那一晚上。
馬上要收尾了,他卻接到消息,霍家流落在外的孫子回來了。
還有一張照片。
他看着這張照片良久,長發黑瞳,眉間多了一個痣……
“喂,老闆,我不做了,錢已經給你轉過去了。”
在一片怒罵聲中他挂了電話。
齊墨望向萬家燈火,嘴角揚着溫和的笑。
他拿出小提琴,拉出優美的旋律,照片緩緩飄向遠方,墨鏡之下的眼睛閉上,許是黑夜裡路燈太亮,那白皙的臉龐上快速劃過晶瑩剔透的淚珠。
滴入純白的雪中。
你沒有失言,是我先把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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