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和林曦,原本就隻是漂浮在這座繁華都市裡的一粒塵埃。林放一直都沒有正規的單位,體面的工作,他的人脈和圈子,自然也是十分有限。而林曦,雖然在哪所學校都是學霸,都是名人。但都是因為她的美麗優秀,加上毫無背景的家境。反倒讓她成了衆矢之的,處處遭到排擠,受人嫉恨。緻使她的成長路上,也沒什麼好同學好姐妹。
沈麗和程菲,就算是林放和林曦一路走來難得的朋友知己了。但在經曆這次挫折後,他們也都主動和對方拉開了距離。殘酷的現實,再次将他們打回到生活的最底層,他們的内心,似乎都已經封閉了自己,讓自己蜷縮進一個無人知曉的黑暗角落。他們不怕艱難,卻不願讓任何人看到不堪。他們熱愛生活,充滿自信,并不需要任何的同情和憐憫。
這便是生活給予這對苦難的父女心息相通的感悟,相親相愛的支撐。
反正是租房,林放首先給林曦辦好的轉學,然後才在離校最近的地方租下一套學區房,貴就貴點,安全、方便最重要。
借着這個機會。林放也不惜血本,花大價錢給林曦轉了一所最好的學校。好學校學生老師都把精力撲在學習上,亂七八糟的事情自然就少多了。
林曦在學校裡,就是一門心思搞學習,不希望任何幹擾和分心。這是她自從來到父親身邊就給自己立下的誓言,她一直都把自己的成績和優秀,作為自己對父親最大的愛,最好的回報。
然而,一路走來,就算自己這點小小的要求,現實對她都很吝啬。這也越發增添了她對外面世界的恐懼,對父親和家的依賴。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父親對她的愛,才是無私的、純粹的、徹底的;隻有父親和她的家,才是安全的溫馨的、幸福的。
家裡兩次緻命打擊,都是因她導緻。父親并未怪罪她、嫌棄她。父親對她的愛,就是那份融進生命,滲入血脈的無私大愛。或許,在父親的心裡,早已忘了年輕時候的那份屈辱,封在日記的那個秘密。她現在真的恨自己,為什麼要好奇,要窺探,為什麼要給這份至愛親情,蒙上一層模糊的陰影?
折騰一圈下來,林放把帶班司機的飯碗也弄丢了。也罷,就這破飯碗,收入雖然還可以,但日夜颠倒,人也辛苦。林曦也認為,父親好歹也算是個文化人,怎麼也得找個坐辦公室的工作,說出去也好聽些。
說實話,幾次打擊後,林放早就放下面子,放下自尊,為了生活,為了女兒,能掙到錢就是硬道理。不過,女兒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他自己可以不要自尊、不要面子,但他的工作和身份,對女兒還是很重要。
于是,林放就像個剛出校門的大學生,認真收集關注各種招聘信息。然後又開始東奔西跑面試應聘。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于找到一家不算太大的公司,專門負責策劃文案之類。這種事情對他來說算是駕輕就熟。雖然每月拿到手的工資,還不如給人帶班跑出租。但工作性質好歹也算公司白領了。說出來總比跑出租高雅的多。
工作找好了,新的矛盾又來了。以前跑出租,跑夜班,白天都很自由,每天接送孩子,燒火煮飯,都由自己安排。但現在他也成了上班族,時間就不能再由自己安排了。最關鍵的是,林放上班的公司,離他現在的住區還有相當的距離。坐公交一趟就得一個多小時。
新租的房子和學校就隔道院牆,早晚接送确實不再需要了。學校也配了午餐。林曦不由分說,主動承擔起做晚飯和其他家務事。這也是她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在這個家裡存在的價值。她終于不再隻是負擔和累贅,也能為父親分擔點瑣碎。
林曦是從一個很普通的學校,找關系轉到了一所市重點,加之折騰一圈也耽誤了一些課程,成績在班上一直落在後面。這還是給她有些無形的壓力。林放也是人到中年重新就業,工作也不敢造次。兩人各自忙碌在自己的世界。家裡的生活也再次步入平靜平凡之中。
一天,他們的平靜生活再次被一個恐怖的消息砸出個窟窿。程菲父親被雙規,母親跳樓了。
這個看似和他們毫無關聯的消息,卻深深刺痛着這對父女的心。
林曦雖然不是完全清楚父親和程菲母親之間到底有沒有那樣的關系。但通過上次自己和程菲一起合謀,讓父親和程菲母親偷偷見了一面。她可以非常肯定,他們的的關系和感情絕非一般。可面對這樣的噩耗,父親卻連關注和悲傷的資格都沒有,這是怎樣的痛苦和殘忍?自己也是,程菲也算是她來到這座城市,從一個天真浪漫的小女孩一路成長到現在。唯一的夥伴姐妹。面對這樣的噩耗,她也同樣隻是個無關的路人,連一句關心和安慰也無法送達。
林放也不知道請沒請假,一直把自己關在房裡幾天,邋邋遢遢一眼看去,仿佛突然老了許多。林曦看着都心疼,一把拉着父親坐在沙發上,上前摟着父親的脖子,靜靜依偎到父親懷裡。看着父親眼角裡噙着的淚珠,忍不住用手輕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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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知道你心裡苦,難受,我也一樣。但您不能這樣下去,我們還要好好生活下去。”
“曦曦!爸這幾天一直在想,爸這輩子——真的太失敗,太窩囊,活的毫無意義,毫無價值!”
“爸!您别這樣!好嗎?您不是還有我嗎?您難道不愛我了嗎?難道我也不是您的驕傲,不是您的價值嗎?”
“你——”
“難道我不是您的女兒嗎?”
林放突然緊緊抱住林曦:“胡說什麼?不許胡說八道!爸爸現在什麼都沒有了,爸爸就剩你這個寶貝女兒了!都是爸爸不好!爸爸知道錯了,爸爸現在就改,馬上就改——”
“爸爸!我——都是聽菲菲告訴我的,她跟我說,她媽很愛您,一直鬧着離婚,菲菲也很希望和我們成為一家人。可是,誰都沒想到——會這樣!”
“這都是命,人都要認命,沒有人能夠違抗命運!”
“不!不是!爸!您可千萬不能認命。您一定要振作起來,我還沒長大,您也沒變老,我們的日子還長着呢,我們還有好多的事情都沒做,還有好多的快樂和幸福都沒享受!女兒還要好好孝敬您,報答您呢!”
林放輕輕扶起林曦,揉揉眼睛,仔細盯着林曦,默默看了許久。又緊緊閉上眼睛,洩氣地靠在沙發上。
“爸沒事了!你忙自己的去吧!爸這幾天都沒睡好,讓爸一個人靜靜待會。”
“爸——”
“去吧!”
林放靠在沙發上,仿佛已經睡去,林曦默默起身,靜靜看着林放許久,才抹着淚水回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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