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雨淅淅瀝瀝,在北地天氣轉涼前都會時不時的下雨,下一場冷一場。一隊逃難的漢民正在山中艱難的行進,他們是從芳山和安平逃出來的,已經在這山中跋涉了近半個月的時間,從進山的路口沿路便不斷的有漢民因饑餓、傷病等等原因倒在路邊,走到這裡的都已經是算的強壯的了。阿梅扶着父親緩慢的走着,他的父親前日為了救她被野狼咬斷了一隻腳,現在還發着燒。
“阿爹,阿爹!先去前面那棵樹下歇歇吧。”好不容易才坐下,阿妹的父親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他們是從安平逃出來的,瓦剌人雖然沒有在破城的時候殺害百姓,可對于堅決抵抗了近一月之久的安平漢人可不會有什麼好感,木代遵守了他哥哥突赤格的命令沒有劫掠和屠殺。但是這些漢民留在城裡會嚴重消耗過冬的糧食,所以木代下令把這些百姓直接給驅逐出城,讓他們自生自滅。
“阿梅,不要管我了跟上這隊伍一定要走到幽州活下來”阿梅的父親沒有說完頭便已經垂了下去,依靠着樹幹的身體也軟了下來。
阿梅流下了淚水,幾日前母親死的時候她暗暗發誓不再哭的,可父親的離世還是讓她忍不住悲傷,邊上有好心的婦人過來勸慰她,可她還是倔強的找了根木棍在一片大雨中挖坑,無論如何也要把父親安葬。
漸漸的天黑了下來,逃難的隊伍已經走了好遠,再也沒有人從來的方向出現,阿梅才将将挖了不到兩尺深。此時她已經精疲力盡了,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她爹的屍首拖進坑裡,正将她準備蓋上土的時候,幾隻野狼從林中的暗處竄了出來,正是前幾日被她父親打瞎了一隻眼的灰狼。狼這東西最是記仇,沿路上的屍首其實并不少,可這些畜牲硬是靠着氣味追到這裡,就是為了報仇。
阿梅不怕被狼吃掉,她隻怕阿爹的身體被這些狼糟蹋。撿起挖坑的木根,她瘋狂的開始揮舞,企圖讓野狼們離得遠點。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隻短短幾息的時間,她便被一匹野狼給撲倒在地,就在她等着那狼牙咬到自己那疼痛感的時候,有人救了她。
好厲害!這是阿梅唯一能想出來形容眼前救命恩人的話了。不一會兒,最後一匹想要逃跑的狼也被射死,不過救她的那個老者也倒下了。
“按照我說的話走,前面有休息的地方。”那老者仿佛受了很重的傷,阿梅看着還沒掩埋好的父親的屍首左右為難。“先活着,你阿爹也不希望你因為這個而命喪黃泉。”
阿梅對老者點了點頭,扶起他向山中走去。
黃真帶着剛救下來的女娃娃回到了當初的山間小院,看着有些破敗的屋子笑了笑,阿魚他不知怎麼樣了,阿獾是不是也跟着他?真是讓人操心。和突赤格的對決他也不是全身而退,年紀大了,有時候逞強就是這種下場,以後以後唉!隻能想辦法讓阿魚去了。
“恩人,我”
沒等阿梅把話說完,黃真便對她說道:“沒有什麼恩不恩的,若不是你,我也一樣要死在這,先看看左手邊那間房的竈台旁是不是還有封好的瓦罐,有的話那裡有吃食。”
阿梅趕緊去看了看,果然有幾個用土封好的瓦罐,裡面居然有臘肉和米糧。
看着阿梅在竈台邊忙活,黃真搖了搖頭,兩個臭小子走的還真是早,估計自己這邊前腳剛走,他們就已經跑了,等養好了傷再去找阿魚吧。
興甯十一年十月十五,遼州戰事終于安靜了下來,雖說離真正的入冬還有月餘的時間,可各方暫時都沒有了再打下去的動力。
先是東胡,呼斯勒在得知瓦剌人突然從渾河邊撤退的時候,心裡可是慌了好一會兒,不僅讓弟弟巴音思楞退出大德,甚至所有遼河西岸的土地城池他都不要了,隻保留了遼陽北面的銀州,撫州,鐵市、于洪、鐵西等城。雖然吐出了不少的土地,可他這一次撈得實在是太多,甚至引的東面的肅慎都有些蠢蠢欲動,交出這許多土地以後,呼斯勒還專門把搶來的金銀拿出好大一部分送給了突赤格。姿态放的很低,可背地裡他卻完全不顧部族内很多的搬遷收獲的工作沒完成,積極的擴軍防止瓦剌人對他搞偷襲。
再就是瓦剌,這次南下瓦剌實際占的地方并不少,雖說最後迫于無奈放棄了盤山和興隆,可加上東胡人給的,占的地方真不少。北羅、新邱、芳山、安平、饒陽、遼中、康平、大德、新城,這些城池在沒開戰之前可是有口衆足有百萬以上,加上這些城池周圍開發的土地,瓦剌人實際賺得比東胡人還多。
可以上的這些都讓突赤格高興不起來,他的戰略目标是一樣也沒實現不說,圍殲漢軍羽林軍不僅沒有實現,還損失了一半的白狼衛,沒有提振到自己的士氣,反而讓軍隊裡對于漢軍的畏懼還加深了。再有就是瓦剌内部的矛盾卻超出他的預計提前爆發了出來,他完全沒預料到他自認為合理的安排其實狗屁不是,汗國内部的保守勢力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多的多,不解決這些問題戰場上赢的再多也沒用。
所以突赤格甯願放棄已經被逼入劣勢的漢軍,海城不是那麼好攻的,說不好三個月之内都打不下來,如此還不如直接回家整頓一下内務,順便貓個冬來年再戰,反正他已經摸清了羽林軍的大概戰力,下次他有信心一戰而下。
最後是漢軍,姜盛強行把常備聚攏到東線,導緻西北防線空虛,瓦剌人長驅直入險些全軍覆沒,盤山、興隆、北羅等城相繼陷落,糧食軍資被敵繳獲甚多,東胡人所占之地是一處也沒收回,甚至連東胡人都沒殺到幾個,這種戰績要是在睿武皇帝時代,領軍的武将已經可以自己抹脖子了。
但是漢軍沒收獲,不代表人家姜盛沒收獲,私下裡收的禮金什麼的不算,光是向大将軍黃屹表達“想要進步”的文書那可是海了去了,包括燕山軍在内,淩州軍、銀州軍、遼陽軍、遼東軍這些關外的常備從上到下,所有人業已被姜盛拿下。至于“不想進步”的人員,已經被姜将軍留職察看了,由那些想進步的實管。反正仗打的再難看也得看情況不是,瓦剌人近20萬大軍突襲,居然隻丢了北羅一個府,還殺傷了2萬多敵軍,按照某些人的說法,這還是功勞呢。
李家堡的主宅,李玉的面前跪了一排,武誠、費亢、張诨、焦祝、張順、龍虎豹三兄弟、馮老鴉、江甾、郭毅,這些人都是最近半年多陸續跟随他的。從今天起,算是正式的認主了,以後就要改口叫他家主了。
“見過家主。”看着眼前的人,李玉心裡沒有任何高興或是炫耀的意思,反而是一股沉甸甸的責任感。自從被韓光給擊敗以後,他便沒有了之前的那種無所謂的心态,穿越者并不是無敵的,随時都會死,這使得他現在做什麼事都很謹慎,不再像之前那樣想一出是一出。
“好了,都起來吧,都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李玉對着衆人說道。
幾個還帶着傷的都被李玉勸去休息了,剩下的就都随着李玉到廳堂裡議事,最近整個遼州和幽州都在傳揚李玉的勇猛,主要的原因就是他連續兩次突襲芳山逼迫東胡和瓦剌退兵,随着大量逃難的芳山百姓進入淩州、淩源、淩陽等地,他的聲名可可謂響徹關外。這種事要是擱在别人身上那事想要都要不來的,可對李玉來說卻不是什麼好事,一是他自己知道這兩次實際都是運氣好,并不是人家捏不死他,對!就是捏。二是因為自己師父的原因,管氏和甄氏真正想要合作的是黃真這個昔日的天下第一武将,他不過是師父的影子而已,給這麼多的資源和投資看重的可不是他李玉這個人。
“兵招到多少了?”衆人一坐定,李玉便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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