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第二天了,要開始正式地修複畫作了。
先找木盆裝盛上一盆熱水,放在桌邊兒等候使用,畫作被放置在桌上平鋪待洗。
莫秉中從工具箱中拿出一樣形狀有些奇怪的“刷子”,正确的叫法應該是排筆,若好多根筆紮成一排,下方的毛都連成一片,又有些像是某種管樂的模樣。
一邊兒是筆毛,另一邊兒還有着上翹如爪牙的木質結構,因是上翹的,并不影響筆端的使用,而背朝筆端彎出的弧度,似乎剛好可以克制一下使用毛筆不夠節制,一筆到底的慘烈狀況。
又或者,在排筆刷洗之後,彎曲光滑的弧度正好可以把畫芯擀平整?
莫秉中的手法純熟,拿排筆蘸了熱水就往畫芯上刷,看他這動作,因太熟練了,反而有些不夠細緻的感覺,紀墨幾乎不忍看,總覺得在這種沖刷之下,哪怕是陳年的墨色也會被淡開,連同紙張纖維之間的緊密結合也會因此有了疏漏。
“看好了。”
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樣,莫秉中說了一聲,也沒看紀墨,就揮舞着排筆開始洗畫,一遍刷過,有種用高壓水槍沖洗沉垢之後的那種減壓感,紀墨看得新奇,顔色,竟是沒掉!
再仔細看,紙張也沒什麼問題的樣子,完全沒有化開的感覺,前面筆毛刷過,熱水被鋪展開,後面那背彎的弧度跟着刮過,若一個刮闆,把所有多餘的水分都擠出來,兩者配合,竟是無往不利。
莫秉中是從畫作上方開始清洗的,橫向清洗,這一排筆刷過,便似雨過天青,重新展露出畫作之中晴空該有的顔色來。
連續幾排刷過,畫作煥然一新。
這是一幅山野老人圖,晴空之下,樹旁石上,靜坐的老人持着一個酒葫蘆,似乎是半醉未醒,眯縫着眼睛看着斜上方的天空,又似乎是沉吟前路,不覺望天發出一歎,畫作上多有損毀之處,無法看出整幅畫的意境到底是怎樣的,但,吾望霜天多寂寥,應該是這樣的感慨吧。
莫秉中并不是隻洗了一遍,在紀墨以為可以的時候,他換了一盆水,又開始洗第二遍,這一遍,許多頑固性的污漬都被徹底沖刷下去了,完全不能抵擋的感覺,直到水色清明,畫上的顔色似乎也清晰起來,若剛剛描摹而上,清晰光亮。
用軟布輕壓,吸走多餘的水分,殘留的髒水被吸附在軟布之上,一塊兒塊兒軟布被丢棄在一旁,畫作已經跟之前截然不同了。
接下來就是揭去背紙。
揭去背紙的過程不必細述,莫秉中做得流暢自然,紀墨看得賞心悅目,在這等專業人士的手中,這些活兒舉重若輕,看起來就像是行雲流水一般無需多費心思,其實未必真的毫無難度,隻是看的時候隻覺得一切都很輕松罷了。
既輕松,就無需多花精力在上面,想要多看一兩秒也不能夠,隻能跟着轉到下一個步驟——揭命紙。
一幅裝裱好的畫,看上去一層的畫紙部位其實至少有三層,第一層就是人們能夠看到的畫作,可稱為畫芯,其後一層緊貼着的就是托紙,這層托紙與畫芯息息相關,能夠延長作品的壽命,所以也可叫做命紙,承着畫芯之命。再後面一層托紙就是背紙了。
有的背紙隻有一層,有的會有兩層之多,如水果的外皮,輕松剝下不會損傷果肉,揭下它的技術含量就與揭命紙不同了,相對容易一些。
命紙則不同。
“如這等古畫,若要修複,隻記得四個字就好。”莫秉中手上動作着,嘴上卻開始說話,正是教授紀墨其中的要點。
“哪四個字?”
紀墨看着他那一把大胡子,總是有些出戲,似乎做着這樣工作的人實在應該斯文秀氣才是,就好像那雙靈巧的手,在處理所有的細節的時候都會輕盈得若跳舞一般,卻又能把所有邊角都照顧到,讓它呈現出一種最好的形态來。
“洗、揭、補、全。”
擲地有聲的聲音這般說着,莫秉中沒有講“洗”的細節要點,隻着重說了“揭”,“這揭,其實是揭兩層紙,一層背,一層命,背若撕衣,命若撕皮,衣無黏連,手過即脫,皮貼血肉,便要仔細了……”
這個比方真的是足夠血腥了,紀墨聽着,背在身後的小手捏了捏手背上的皮,揪起一點兒匆忙松開,疼,真疼。
這種切膚之痛,也能夠讓人感受到一些其中的重要性了。
莫秉中說話到此又告一段落,并未細說要怎生個仔細法,做事卻更專注認真了一些,動作較之剛才也更慢,慢到每撕一點兒就去檢查是否損壞了畫芯,或者說在嚴防畫芯被損之餘慢慢撕下命紙。
他的動作輕緩,讓這一步耗費了許多時間,等到完整撕下來,紀墨跟着松了一大口氣,隻覺得到此刻才稍稍能夠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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