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國是一個女子頂門立戶的國家,就算是貧寒人家,也是女子當家做主,而男子隻需聽女子的便好。
可是方素雲偏偏是一個自己沒有成算,隻能靠着男人拿主意的人,這樣子軟弱的女郎,但凡有點兒心氣兒的男子都看不上。
方素雲的日子過得苦不堪言,她流落在外,饑寒交迫,在冬日初雪降臨的時候倒在了一戶農家小院前。
那小院住着的是一戶失了女郎的父子兩,他們是善心人,方素雲暈倒在他們門前後,二人便将她救了回去。
在那父子二人的精心照料下,瀕死的方素雲被救了回來。
方素雲的這副皮囊生得不錯,就算是遭受了這麼一番折磨,容貌也不過是打了些折扣,但是比村子裡的女郎還是要出衆一些。
救了她的這家父子兩個的相貌長得有些醜陋,兒子因為長相醜陋,性格又潑辣強硬,根本就尋不到婆家,方素雲醒來後,他們便動了心思。
那父子兩個拿着救命之恩,想讓方素雲入贅他們家,娶了他們家的兒子。
在花朝國,女子入贅乃是天大的屈辱,但凡有些能力的,都不肯入贅的,那父子兩個原本也沒有抱着什麼期望,不過是提了一提,哪知道方素雲卻迫不及待地答應了下來。
在外流浪無依無靠,全靠着自己讨生活的日子太難了,她一點都不想過下去。
長得不好看又如何?性格潑辣強硬又如何?隻要能養着她,給她一口吃的喝的,給她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她願意入贅。
婚後的日子過得倒也不算太差勁兒,但是方素雲的性子與花朝國的女子不同,她的性格太軟,沒有自己個性和主見,大事小情都拿不了主意,什麼都要靠自己的男人。
她的郎君一開始挺不适應方素雲這種性格的,總覺得自己不是弄了個女郎回來,而是弄了個哭唧唧的郎君回來,很是苦惱了一段時間。
不過後來看方素雲老實又聽話,雖然性子懦弱了些,但好歹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自己過去嫁都嫁不出去,外貌性情都入不了其他女郎的眼,有個不嫌棄自己的也就不錯了。
日子就這麼磕磕絆絆地過了下來,時間長了,方素雲甚至都忘記了自己從何而來。
偶爾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方素雲會想起過去的那些日子,隻是那一切就好像隔着厚厚的霧霭,看的不太真切了。
這個被她當成虛拟的世界慢慢演變成了真實的世界,而她也被同化成了這個世界的人。
真正融入了這個世界裡面,把這當成真實的世界後,方素雲才明白自己過去的那些做法到底有多可惡。
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對于生活在這個世界裡的人來說,這個世界就是真的,他們這些外來者又有什麼資格毀滅别人的世界呢?
也許這就是她的報應。
方素雲摸了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看着在田間撒歡跑的七八個孩子,神情木然地走了過去。
又到了播種時節,該種地了。
“生了這麼多的兒子,希望這一胎能得個女兒,我們家也不算絕後了。”
“是啊,若是真有女兒,我們可得好好教導,一定不能像是她娘那樣懦弱,女兒家就該有女兒家的樣子……”
“爹,我曉得了,你放心就好,若是生了女兒,我一定手把手地教她,女兒家就該頂天立地,給男人做依靠才成……”
聽着公公和丈夫的話,方素雲勾了勾嘴角,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來。
身為女兒身,她從來都看不起她自己,她覺得自己低人一等,覺得自己比不上男人,卻沒想到來到這個陰陽颠倒的世界之後,女人反倒成了尊貴無比的了。
若是早早認清了女人不比男人差,認清了女人也可以給男人做依靠,認清了女人也能闖出一片天,那一切是不是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子了?
可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後悔藥,她現在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
皇上薨逝的時候,戚妄正在塞外騎馬牧羊。
離開皇宮之後,戚妄走遍了大江南北,塞外是他的最後一站。
他喜歡天高地闊的塞外風光,便在這裡住了下來,每日跟着牧民們騎馬牧羊,縱情山水之間。
已經年逾六十的戚妄仍舊是年輕時候的模樣,有不少女子鐘情于他,戚妄卻并沒有接受過那些人的感情——他的年齡都已經足夠當那些小姑娘的爺爺了,就算她們不介意老牛吃嫩草,他也無法厚顔無恥地去啃那些小嫩草。
知道皇上薨逝的消息後,戚妄歎息一聲,想起了那個深愛着他,最後還是放他離開的女人。
她是一個好皇上,可隻是她的感情,戚妄卻無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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