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惜記得洛父從沒有在人群中高高地舉起過她,也沒有給她開過家長會,更沒有帶她去過遊樂園。
早些年是因為家裡不富裕,她也并沒有覺得一定要像有錢孩子那樣,擁有很多玩具去過遊樂園才行。
後來等家裡稍微有錢了,她已經長大了些,洛父也覺得沒必要再帶她去玩了,她便從來都沒提過這個要求。
可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來她心裡一直有這個遺憾。
而也是到了此時,她才想起了過去這些年生活中的一些不明顯的痕迹。
例如洛父那邊的親戚對她并不算多麼喜歡,有時候會在背後說一些閑話,她也記不清具體說了什麼,大體意思就是嫌棄她是個女孩,将來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當初她以為隻是因為她不是男孩,那些人才這麼說,在某些落後的人觀念裡,她即使跟他們辯駁,也未必辯得過。
如今她才知道,原來他們的意思豈止這一層,他們其實早就已經将她的身份,在日常的忽視疏遠和閑言碎語中揭示了。
此時她已經能夠理解他們了,但是她想不明白為什麼洛母這邊的一些親戚對她的态度也隻能說一般,難道隻因為她是個女孩?
洛惜想的腦子都疼,可她無力解決過去已經發生的事,隻希望洛父能夠平安無事,給她一個報答的機會,讓她還清過去二十年的養育之情。
畢竟他養育了她這麼多年,而她過去對他的種種怨恨都随着這個真相揭開消散了。
可醫生出來時說的那一句“節哀順變,我們盡力了”卻打破了她一切的美好幻想。
一時間天地都仿佛靜了下來,她身體的時鐘停擺了幾秒。
直到洛母重重地摔在地上,洛皓驚慌無措地跑到洛母身邊抱住她,洛惜才重新開始了運轉,隻是身體如僵硬的木偶一般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到洛母身邊想扶她起來,自己卻險些也跌倒,還是邵明扶了她一把,她才能将洛母扶起。
可很快洛母又淚如泉湧般放聲哭坐到了地上,洛皓也跟着她哭了起來。
洛惜的眼淚也不受控制地流出,抱住洛母和洛皓兩人哭了起來。
哭吧,至少這樣還能宣洩情緒,不至于壓抑到某個點她自己都覺得挺不下去。
但她根本不敢放肆多久,最快地抹掉眼淚,站了起來後就問醫生後續的流程。
她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樣的心情看着醫生将洛父的屍體推進停屍房,又保持着多大的理智跟警方那邊溝通。
全程她都仿佛被放在火中炙烤,又仿佛被放在海浪中拍打,所有一切的煎熬都在這一晚被放大到了最大。
她不停地懊悔自責,她為什麼沒把房産證寄回來,為什麼沒有多跟洛父聊聊,為什麼不接洛父去甯城?
即使不讓洛母洛皓跟洛父見面,她也完全有能力解決這件事,根本不會發展到這一步的。
最後,看着木然地坐在醫院椅子上的洛母和已經累睡着的洛皓,她隻能一步步地朝他們走過去,握住他們的手說,以後還有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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