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跑着走向營帳,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她孤身一人來這裡,早已做好了足夠的準備,身上用繃帶纏死,又用染料畫了好似受傷的血痕,就是為了避免底層小兵的日子裡換衣服洗澡的狀況。
她走進低矮的營帳,裡頭的地面上漏了不少泥水進來,她卻仍然松了一口氣。
步步驚心,不可松懈。
河朔山東的境況比她想的更差,路更難走。
各姓節度使,鞍馬光照塵,堪稱是樽罍溢九醞,水陸羅八珍。
下頭村鎮中,卻背井流離,賣妻鬻子人食人。
殷胥遠在長安,也依然能聽聞河朔山東的慘狀,隻是那是叛軍造成的,他又能如何?隻是關中地區,本來就貫行着兩稅法,他隻能允許所有關中一代所有因為流亡而重新登記的民戶,頭一年賦稅減免五成。
崔季明說要做到到的事情,總是不靠譜的做不到。
但說沒法做的事情,就真是不會去做。
比如說沒法給他寄信,果真是絕情,一個字也沒有。
聽聞山東的境況愈演愈烈,然而朝廷已經占據了汴州和太原,幽州的兵力也在北下,為此組建了兩支常駐軍隊,來應對叛軍的動作。然而如崔季明所料,叛軍内鬥的簡直如同一群關在屋子裡的瘋狗一般,也有人想往洛陽汴州下手,被朝廷圍剿到渣也不剩。朝廷的兵力也沒有再往裡打,裡頭的叛軍更是覺得如果不争出個高下來,單獨的勢力不可能去跟朝廷做對,内部相吞愈發嚴重。
殷胥卻隻想知道她過得如何。
一如當初,他又好似被割裂成兩個他自己,一個在朝堂上愈發如魚得水,縱然有困境也能努力解決,好似什麼都能看得到明天;另一個卻總是惴惴不安到了極點,夜不能寐胡思亂想,天底下不好的事情都讓他全都套用一遍,每日在驚懼中入睡。
她絕對是天生一副鐵石心腸。
一面,他不停的催促自己,要千萬倍的努力,做事要更大膽一點。唯有盡快的将大邺頂起來,才會能更早的與她見面。另一面卻隻告訴自己一定要小心行事,慢慢謹慎部署一切,千萬不要犯了錯誤,要二人以後都沒路走。
時間就在這種煎熬中度過。他不是沒有等過她,前世大部分的時候他也是在等待,如今卻覺得時間又碌碌又難熬。等他再接到崔季明的信件時,竟已經是年後正月裡了。
他聽聞有信來,心都漏了半拍,白日裡下了朝路上拿到信,就裹着披風在甘露殿前的雪地裡搓着手拆開看。
多麼短小的一封信,她什麼也沒能送給他,語句裡滿是歉意。
她說如今魏州已經算是在她手中了,隻是事情不如她想象那般順利。
沒有說多少朔方的境況,隻說自己又長高了半寸,說頭發也長了,說又曬黑了。問他是否有吃了湯團和餃子,今年過年熱不熱鬧,長安有沒有下雪這樣的話。
她問其實也沒有回應的,殷胥知道如今滑州又跟朝廷有了沖突,他很難将消息送到魏州去,而且貿然送過去,出了什麼意外,指不定還是讓她送了命。
魏州距離這封信發出的汴州有很長一段距離。從汴州傳來的消息,是說崔季明正要去滑州與當地大将談判,連夜瞞着旁人策馬從滑州而出,到汴州而來,兩百五十裡的路,不敢帶一個奴仆,行了整整一夜,獨自策馬踏雪趕路,送至汴州城外的一處北機的驿站,掉頭便是往回走,連多一刻都不敢留。
他本來有許許多多的怨言,聽了這話,一句再說不出。
隻問:“汴州接信的人,有說她如何麼?”
王祿答道:“那人隻說,裹着黑色大氅,馬頸上挂着燈籠,裡頭是薄甲,身量修長,面上有一點新傷。”
殷胥:“就這些?沒别的?”
王祿道:“聖人若是實在想寄信,奴可以親自跑一趟,畢竟見過崔季明,混入魏州再問領将,找到她身邊應該也是有可能的。”
殷胥搖頭:“太冒險了。且不說這一行千裡,萬一她身份暴露,便是我害了她。我能做的除了信她,還能有什麼呢。”
他沉沉歎了一口氣,勉力笑道:“至少我知道她還好好的。”
開春之後那一年,信也并不多。
若是可以,殷胥甚至想說她不要再寫信了,每次她寄一封信出去總是要花很多代價。
而這一年,生辰賀禮卻仍然沒有缺沒有晚來。
是一杆狼毫筆,上頭卻刻得是……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誰會要刻着這種詩句的筆啊!
殷胥絕不承認是自己吸取了上次的經驗才不肯用的,是那筆太拿不出手,她從來就不會送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
再來的信件更短了,他幾乎要懷疑是崔季明跟他無話可說厭倦了,最後短短綴着兩個字:“魏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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